桑沃 作品

574.幸运游轮 马与狼……

“杨凡,天赋是视觉强化,曾经在不同的小型公会间辗转多次,后作为珍贵财产被转入佣兵公会组织,从【梦幻游乐园】副本开始,正式加入匹诺曹的队伍,是不是?”

“……是。”黄毛动了动嘴,缓缓道。

“对于你,我倒是有一个提议。”绅士笑了笑,道。

黄毛:“什么提议?”

“你想让我不动那个人……季观,对吧?”绅士不紧不慢道,“可以,我不仅可以不动他,甚至可以花费资源保下他。”

说着,他从不知哪里摸出一张纸,缓缓推了过去。

“签下它,就成交。”

黄毛警惕地盯着他:“上面是什么内容?”

“我要你眼睛。”绅士也不隐瞒,或者说,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如果你签下它,你的眼睛就会变成一个非人类的物件为我所有,也就是道具,可以被人反复使用。”

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毕竟对于只是视力强化的黄毛来说,他仅仅只是牺牲一双眼珠罢了,对于一些天赋绑定更深的主播来说,化作道具可能就必须得是整个人了。

黄毛沉默了。

“当然了,你可以好好想想。”绅士笑了,他低头撇了眼下方,意有所指道,“只希望赵冠和你一样等得及。”

他不在意季观的生命,更无意记住他的名字。

虽然折磨他能带来不小的乐趣,但这种乐趣和拥有这么好用的天赋比起来,是不值一提的。

终于,黄毛像是下定了决心:“我签。”

他缓缓走进来,俯下身,用颤抖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笔,在上面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但下一秒,黄毛忽然丢下笔,向着绅士的方向猛扑过来!“?!”绅士被他吓了一跳,猝不及防间被对方死死抱住了腰,整个人被怼到了窗户边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黄毛从一开始的颤声嘟囔,再到声嘶力竭,最后几乎是用听不出本音的声线尖叫着。

这边的骚动并不算小,绅士明显感受到有不少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低下头,看向面前自不量力、试图用如此简单的手段赢得胜利的人,不由得冷笑一声,半是讥讽半是厌恶:

“愚蠢。”

他手指一收,空中似乎有无形的细线垂下,一下子就将对方的手脚束缚住,强行从自己的身上拉开。

绅士低下头,审视着对方充盈着红色的双眼,享受着对方眼底惊恐的神色,缓缓笑了: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你不配合,那看来我只能自己抢了。”

说着,他用一只手卡住黄毛的下颌,另一只手接近对方的眼珠,指尖接触到他的眼皮,抚摸着下方湿润颤抖着的眼球,然后持续施压。

“啊啊啊啊——”

黄毛竭力挣动着,发出凄厉的惨叫,一股一股的血泪从眼角流淌而下,

“砰!”包厢门忽然被狠狠撞开。

玛琪面无人色,剧烈地颤抖着,而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侍者。

“不好意思先生。”侍者彬彬有礼道,“赛马场内不允许对其他客人下手,您所制造的暴力行径已经严重触犯了这里的规则,我们恐怕接下来只能请您离开了。”

“……”

绅士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低下头,看向面前被自己控制住的黄毛,微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机,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在变成副本之前,幸运游轮上一向都有非常严格的防止内斗互殴的规则,在变成副本之后,这样的规则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在极个别区域之中,这样的规则仍然被保留了下来。

拍卖会是其中之一。

赛马场也同样。

“这一点知道的人不多,绅士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在乎,因为包厢是密闭的,除非被侍者目击,否则不算犯规。”

“据我所知,他觊觎你的天赋很久了,如果进门之后他没有说,你可以主动提及。”

“无论如何迫使他对你下手,绅士自尊心很高,报复心极强,对面子更是十分看重,可以试图从这方面激怒他。”

“他看不起你,这是你的优势,如果在这里的是你们会长,他绝不可能掉以轻心,但如果是你,事情就好办的多,让你的队友留一个虚影在座位上,务必要让他认为你是独自行动。”

——“如果一切顺利,你们能让他从赛马场中强制离场。”

绅士微笑着看了看浑身颤抖,满眼恨意的玛琪,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黄毛,缓缓地收回了手指。

束缚在身上的无形丝线消失了,黄毛捂着仍在淌血、但至少是保住了的眼睛,脱力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先生,请您离开。”侍者彬彬有礼道。

“自然。”绅士用沾血的手指理了理衣襟,反手拿起桌上的单子,但刚刚动手,就被侍者好不犹豫地阻止了:“不好意思,这不合规。”

绅士反手丢出一枚筹码。

“不好意思先生……”

第二枚。

是红色的。

“先生……”

第三枚。

还是红色的。

侍者的眼底闪过贪婪的神色:“看在您是包厢贵客的份上,您可以多待一分钟。”

“!”玛琪瞳孔一缩,她忍不住失声尖叫道:“不——”

什么?

一分钟?!

一分钟也足以让季观丧命!!!

绅士的目光就久久落在对方失色惊恐的脸上,缓缓地拉开一抹愉悦的微笑,他低下头,在其中四项上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勾。

【失去左臂】

【失去右臂】

【失去左腿】

【失去右腿】

*

趁着陈默几人吸引荷官注意力的时候,及时赶来的陈澄抓住机会,将【No.9】号荷官一刀斩成了两半。

随着荷官的倒下,那些鲜血失去了活力,重新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粘稠液体。

甚至来不及松口气,缓一缓,一行人就立刻向着不远处那刚刚打开的门奔去,在穿过一条狭窄幽深的走廊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之中放置着大大小小无数张屏幕,每一张上面都是一个摄像头监视的画面,而位于最上方的,是赛马场的直播内容。

很明显,这里正是【No.9】号荷官进行直播和监控的地方。

温简言看向屏幕,心脏怦怦狂跳。

——看样子。赛程已过五分之四。

七号赛马,七号赛马在哪里?

正在他找寻之际,陈澄已经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了,唐刀已经消失不见,他手中紧捉着【No.9】号荷官糟乱的头发,居然就这样将对方的上半身硬生生拖了进来,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忽然,温简言的目光一动,视线投向了其中一张屏幕。

他看到了季观。

虽然浑身浴血,但他还活着!!

然而,还没等温简言松口气,就只见对方忽然身子一歪,侧倒了下来——他失去了左臂。

等等。

温简言瞳孔一缩,双眼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紧接着是右臂。

等等……

然后是左腿。

等等!

最后是右腿。

不过短短数秒,季观就在他注视下失去了所有的四肢,只剩下了躯干,他就那样狼狈地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失去了能捂住肚子的手臂,汹涌的血开始从身体深处涌出。

没有声音。演播室内听不到声音。

嗡嗡。耳边似乎有强烈的蜂鸣声,其余的声音都远去了。

温简言冷静地注视着屏幕里的画面,忽然有种强烈的失真感——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的……

屏幕中的人本该在开心时爽朗大笑,在不忿时直言不讳……而不是那个血肉模糊、几乎很难被称之为是人类的躯干。

温简言现在还能回忆起甜美的糕点香气,看到对方亮晶晶的、期待的双眼,一切鲜明得都好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说!怎么让他活着出来!”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严厉的、近乎冰冷的声音。

温简言愣了愣,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陈默捉着【No.9】号荷官的头颅,将她狠狠碾在桌面上,任凭鲜血肆意流淌,声音狠厉。

“咳咳……咳……呵呵……”

【No.9】号荷官咳呛着自己的鲜血,咯咯地笑出声,“没用的……赛马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除非获得冠军……咳咳……咯咯咯!”

*

赛马场上。

肚子里空荡荡的,或许是什么东西掉出来了,季观想伸手捂一下,但刚一动,才回想起自己的手臂没有了。

他躺在赛道上,感受着鲜血从自己的躯干之中汩汩流淌而出。

疼痛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冰冷。

季观回忆着自己在失去视力前剩下的路径,心里倒是倒是格外的冷静。

时间够吗?

应该差不多了。

他艰难地仰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嗯,差不多了。

黄毛目眦欲裂,死死注视着赛马场上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七号赛马,眼珠里蒙上了一层血雾,那张向来快乐无忧的脸扭曲了,脖颈上青筋凸出,似乎喉咙里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玛琪似乎已经失去了力量,她缓缓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开始小声啜泣。

绅士满意地微笑了,他将单子丢到一旁,转过身,准备和侍者一起离开,但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只听身后传来尖锐的抽气声。

那声音此起彼伏,几乎令人无法忽视。

“……”

怎么回事?

绅士一怔,下意识地扭头,向着背后看去。

赛场上,七号赛马倒在血泊中,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但正在这时,他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向着侧面翻转过来,脖颈上的皮肤开始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肉深处挣扎。

身上的血液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或者说,被吸食?

季观上半身覆盖的血液消失了,露出了大片大片刺青,那刺青原本很淡,只是若隐若现,但在吸食血液之后,此刻却变得格外清晰锐利,即便隔了老远,也依然能看清,那居然是一只青面獠牙的鬼脸!!

刺青的面积越扩越大,最终直接将季观全身覆盖。

青黑的腿,青黑的脚,青黑的手臂,从断裂的躯干深处长出,黑黝黝的眼珠转动,森冷恶意的注视令所有围观者背后发凉,在短短几秒之后,台上的季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气息阴冷,无比恐怖的厉鬼!

它向前腾跃,以一种恐怖的气势向前猛冲,其他还活着的“马”惊慌地四散奔逃,生怕被撕碎。

下方的观众们才突然如梦初醒:“完蛋,七号要反超了!!快,快点,给他设路障啊!!!”

没有用。

所有的路障对它而言就只像是废纸,轻轻一戳就消失了。

接二连三的,前方所有的马都被超越,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那怪物的脑海之中似乎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冠军。

冠军。

冠军。

最后五米,三米……一米。

就这样,七号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过了终点线,本该响起的报幕声并未出现,全场也一片死寂,他们没人能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顽强而恐怖的求胜欲,居然还有人能以这样的姿态冲过终点线。

“不,不会的,不可能,七号没有赢。”

有人低声嘟囔着。

时间到了。

漆黑的手脚开始渐渐消失,刺青开始缓缓地收回皮肉,血肉模糊的人类再次出现。

“哈哈……哈哈哈!”

季观躺在地上,在自己的鲜血里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仰起头,用血窟窿一样的双眼“看”向上方,举起尚未消失、已经半透明的右臂,冲着天空的方向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胜利的唯一方式,就是在马匹上动手脚。

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自告奋勇,主动充当这计划里最核心的一环?

凭借一腔孤勇?

放屁!

任人宰割的“马”?不,我是混入马群里的狼。

他露出带血的牙齿哈哈大笑,不顾自己四肢全失,濒临死亡,端得是一副狂妄姿态。

瞧,我赢了。

不只是赢了。

……我还活着。

老子还他妈的活着!

包厢二楼。

绅士有些呆愣地盯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叫季观。”

安静的包厢中,忽然传来黄毛的声音。

绅士下意识低头看去。

对方坐在地上,单手捂着血淋淋的眼睛,气若游丝:

“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