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番外
第97章番外
元狩五十七年冬,郁清梧的人头落了地。
邬庆川亲自挥的刀。
尸体丢去了乱葬岗,他也从乱葬岗里醒来。
他曾是个怕鬼的人,但如今自己成了鬼,可能是入乡随俗,跟鬼魂们成了一家人,反而对他们没有半点害怕。
只是……他捧着自己的脑袋,唉声叹气的,“早知道就先药死自己算了,好歹不用抱着脑袋飘。”
郁清梧问身边的鬼:“借问,哪里有水啊?”
老鬼问,“河边——你都成鬼了,还想投河呀?”
郁清梧:“不是,我想照照自己什么模样。也想洗一洗,你瞧,我身上有许多血。”
老鬼:“死的时候什么样,以后就都是什么样。你这身血洗不掉。”
郁清梧再次叹气,“那就算了,我也不敢照了。”
多可怕啊。断头鬼。
他先飘去东宫里找太孙。太孙也在等他。见着他来笑了笑,“清梧,你这头断得……皮肉倒是不太齐整。”
郁清梧:“邬庆川不曾习刀,砍得也不利落。”
太孙唏嘘起来,“我死之后,试着去咬了邬庆川几口,一点用没有。”
话本里的鬼怪之力都是骗人的。
皇太孙早郁清梧三天去世,本是想要马上去黄泉路上找元娘的,但又要嘱咐郁清梧几句话,所以一直没走。
他道:“清梧,下辈子,别再走这条路了。”
艰难的一辈子,到头来连头也没了。
太孙别过脸去,心酸得想哭几句,结果发现死的时候没泪,现在也没有泪出来。
他又将脸摆回来,道:“我现在要去黄泉了,你要一起吗?”
郁清梧摇摇头,“先不去。我要回蜀州一趟。我能做鬼,没准我家阿兄也能。他若是做鬼,肯定是要带着莹莹回蜀州的。”
而后好奇道:“这死后,竟然也没有个衙役来管咱们。”
皇太孙:“鬼也不多,都是有执念的才留下来。”
他要走了。他道:“死了也好,元娘必定在等我。”
郁清梧沉默,最后说,“殿下,当初你若是跟我撇清干系,将我单纯的做一把刀,今日也不会有这般下场。”
皇太孙就笑起来,“我不是为了你。”
元娘死后,他活着本就没有乐趣了。
能搏一搏,当然是要搏一搏的。
但元娘一死,老东西就笃定了他恨他,所以一直对他有所猜忌和打压,让他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
皇太孙:“咱们棋差一着,实在遗憾。但好歹马政是变了许多。龚琩本身就是宗亲,又死扛着,以后应当不错。”
郁清梧却突然道:“殿下,我看见她了。”
皇太孙一愣,“谁?”
郁清梧:“你在陛下面前保下的那个人。”
皇太孙被赐了一杯毒酒——就跟多年前的先太子一般。
先太子在喝
毒酒之前()?(),
保下了段伯颜。皇太孙喝毒酒之前()?(),
想保下郁清梧和兰山君。
皇帝答应了后者。
郁清梧?()_[(.)]?Θ?%?%??()?(),
“陛下应当是没有赐死她的()?(),
我行刑前,她正盯着我。”
皇太孙终于安心。他道:“好歹……咱们这些人,总要留一个下来活着吧。”
他又去看过惴惴不安的孩子们,叹息一声,道:“清梧,我走了。”
郁清梧点头。等皇太孙消失后,他先飘去咬老皇帝,没咬住。又去咬邬庆川和齐王,确实都没有用。
他抹抹嘴巴,惆怅半晌,最后将脑袋堆在脖子上,晃晃悠悠的飘往蜀州。
刚出城门,就见一辆马车匆匆忙忙的往蜀州方向走,车厢内传来撞击的声音。
他好奇的飘过去,刚要探头,谁知脑袋不稳,咕噜噜掉在车厢里,正对着三日前才见过的人。
宋知味的夫人兰山君。
他连忙将脑袋捡起来,即便她看不见,也怕吓着了人。
但等看清她被绑的手脚,鲜血淋淋的额头,顿时心寒至极。
她还是没有被放过。
这群畜生。
他眸子里染上哀色。
这是当年最后的旧人了。
他坐在马车里,沉默着看她继续用额头四处撞,沉默着看她终于没了力气,奄奄一息,起了高热却还是活了下来。
她没了撞的力气。她能活下来,都是一件稀奇事。
这般快用了一个半月,终于到了蜀州。
终于到了……他的祖屋前。
郁清梧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能用他的祖屋来关押她,关押段伯颜的子嗣。
实在是……讽刺至极,又悲凉不已。
等睁开眼的时候,便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位老和尚。他蹲在兰山君的面前,正伸出手去触摸她的脸庞,但都是徒劳无功。
郁清梧活着的最后那段时光里听皇太孙说过兰山君的身世,见此立刻猜出了老和尚的身份。他捧着脑袋向前行礼,“段将军。”
老和尚转身看了他一眼,眼皮都没有动,又转身过去,一下又一下去触摸兰山君的脸。虽然碰不见,但他却坚持着不肯放弃。
郁清梧试探性的搭话,“他们这般将她锁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老和尚伸出去的手一颤,随后喃喃道:“点天光。”
郁清梧没有听说过这三个字。但是他见识到了。
随着一日又一日的折磨,他跟老和尚看着兰山君苦苦熬着。
熬到最后,她将那本戒刀放在手上时,一缕光恰时而至。
郁清梧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这就是点天光么?
他喃喃道:“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来,我必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老和尚眸光哀戚,依旧喃喃自语,“小山君啊……早知如此,我就教你其他的本事了。”
未曾想过,她会去洛阳。未曾想过,她会遭受这般的苦难。
又
过了几日,郁清梧发现兰山君找到了他曾经写的札记。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看得认真,看得动容。他便也跟着一块看。
他后悔道:“早知道邬庆川是这个模样,我打死也不会拜他为师。()?()”
老和尚听见这句话,再看看札记,终于拿正眼瞧他了。
他问,“你是邬庆川的弟子?()?()”
郁清梧点头,“是啊。20()20[(.)]220♂?♂?20()?()”
他把自己的事情大概说了说,“段将军,太孙走时,还颇为想念你呢。()?()”
老和尚沉默起来。
他道:“这些年,我一直不能离开蜀地。”
可能是他在这里杀了太多人,终究是有杀孽的。可能是他的执念太深,深得不能走出蜀州。
郁清梧若有所思,“您是为了……当年被强行拉去做壮丁的老弱病残来的蜀州吗?”
老和尚点头,“是。”
所以执念太深,便在此地一直守护着这些冤魂。
他坐在地上,后悔道:“但我却没能守护她。”
郁清梧唏嘘不已。又捧着自己的头坐在兰山君的身边看札记。
他看见札记上写年幼之时和阿兄的趣事,不免念念叨叨的,“我回来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阿兄和莹莹,估摸着他们去投胎了。”
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