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第 78 章 点天光(4)

 钱妈妈天亮的时候去小夫妻门口送了早膳。正午时分去门口送午膳。黄昏终于见到了人。

 她打趣郁清梧,“如今,你的事情成了,家里的母鸡也算是放下了心——再没人催着它们下蛋。”

 郁清梧一本正经,“它们确实劳苦功高。钱妈妈,对待功臣,必定要行赏。我做主,生蛋的这几只鸡就别杀了吃吧?等它们死了,我还给它们立个碑。”

 钱妈妈一边剁肉馅,一边吊起眉眼:“郁少爷,你知道现在老母鸡多少银子一只么?贵得很哩!就你这点俸禄,还想给鸡养老?”

 郁清梧立刻意识到自己大言不惭,改口道:“一只母鸡炖了熬汤给您养身子,另外一只给山君做个辣子鸡。”

 钱妈妈:“那你自己呢?”

 郁清梧:“我吃鹿肉。”

 钱妈妈大笑起来,“哎哟,吃多了不好。”

 她摆摆手,“走吧走吧,别在我这里杵着,我今日还要给你做点冬瓜汤降降火。”

 郁清梧就去了兰山君的书房。他撩起帘子低头进屋,正瞧见兰山君在看兵书。他就坐在一边看她。

 兰山君被盯得受不了,“你不做点其他的?”

 郁清梧:“不了,我只等天黑。”

 兰山君用书盖住脸,“你别说荤话。”

 郁清梧轻笑起了。”

 但也不敢过分,生怕她真气恼。便又说起镇国公府的事情来:“四叔父请我去喝酒,还请了于大人作陪。”

 兰山君:“你不愿意去?”

 郁清梧闷闷点头。

 兰山君叹息一声,将书从脸上挪走,先是感喟:“从上回的事情看,他们最后,应当终究不曾救我。”

 但顿了顿又道:“慧慧来了两次,都是一副愧疚的样子。可其实也没什么好愧疚的。我若是没有翻身,他们恐也会受我连累,如此没有来往,不救是最好的,最起码可以保住自己。”

 这几年她也一直没有跟他们走得太近,就是怕将来出事牵连过多。

 她笑了笑,“且被困淮陵的时候,我就恨过他们了……恨着恨着,便在当年已经想通——我没有任何缘由,叫人家拼死为我一斗。”

 这话虽然让人心伤,却也是一句大实话。

 她道:“古人不是有句话说,论心不论迹,论迹无圣人吗?”

 郁清梧低头,“不是这么用的。”

 但也没有多说,而是道:“反正我拒了帖子。”

 兰山君便坐正,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如君样对我,确实只你一人。”

 郁清梧被摸得很舒服,很愿意将自己的大脸凑在她的手上蹭一蹭。等到去东宫的时候,他还回忆着山君的温柔。

 皇太孙殿下好笑,“怎么一脸春意?”

 郁清梧却看着他露出来的胳膊印子欲言又止。皇太孙便道:“山君以后也会这样对你的。”

 郁清梧:“不会。山君的脾气很是温和。”

 皇太孙挑眉,“你以为太孙妃刚开始不是?”

 他将袖子放下去遮住,拍拍郁清梧的肩膀道:“但真正的夫妻,就是如此。不挨一番打,不算真丈夫。”

 郁清梧表示受教,却依旧不肯松口,“我自有一副山君舍不得打的好处。”

 皇太孙好奇,“什么好处?”

 郁清梧坐下开始摆弄棋子,“不瞒殿下,我低头极快,从不犟嘴。”

 皇太孙哈哈大笑好一会儿,这才说起朝堂的事情:“户部尚书定了,是徐有顷。”

 徐有倾就是大理寺卿徐大人。

 皇太孙将一颗白子按在棋盘上,“大理寺卿这边,便由宋成贡顶上。”

 宋成贡之前是大理寺少卿,也是皇太孙的人。

 郁清梧心里盘算一番,“如今,六部三寺里头,户部,大理寺,太仆寺是殿下的人。刑部之中,若说完全无人,也算不上。陛下任用祝大人做刑部侍郎,里头还是有些偏向于您的。”

 “兵部本是齐王的,可这几次下来,兵部一直动荡,兵部尚书杨馗是陛下任命,但我看着,却也不算是陛下的人。上回兵部缺银,他连上十几道折子,没有给陛下面子。”

 皇太孙:“杨馗是能臣,不涉党争,是陛下特意选出来的稳住兵部的。”

 皇帝当然知晓这般的位置不能再放个蠹虫,能把皇帝做到现在,绝对不是蠢人。

 郁清梧点头,“是。剩下的吏部,鸿胪寺,是魏王的人。工部,礼部,还在齐王手上。”

 他将一颗黑子按在白子前面,“殿下,您发现没有,无论是您,还是魏王,齐王,都没有太多的兵权。你们之中,齐王的兵权还是最多的。”

 皇太孙当然知道。不仅他知道,齐王和魏王都知道。

 而且齐王这么多年,难道不曾在私底下拉拢大将?

 皇太孙意有所指,“这两三年来,齐王一直被压着,但却没有露出急躁之情。除了他对陛下揣摩得准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缘由,比如兵……”

 郁清梧:“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皇太孙眼眸越,齐王如今被打压到这种地步,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郁清梧深吸一口气,吃掉一颗白子,“殿下的意思是……”

 他把白子翻过来,棋子因反过来无法平稳,一直在晃荡。

 他道:“若是殿下想他这样,那无论他会不会,咱们也可以逼着他会。”

 皇太孙背后开始冒汗,却明白郁清梧懂他的意思,也在表态。

 他闭上眼睛:“你说,齐王会吗?”

 郁清梧揣摩着:“陛下应该也在想这个问题。”

 皇太孙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不远处的大树道:“又是场大戏……也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靠自己爬上那棵大树。”

 ……

 郁清梧从东宫回去的时候,被于大人叫住,笑着道:“郁太仆,好巧,我正在这里喝酒,你要不要来喝一杯?”

 郁清梧心里有数,犹豫了一瞬,还是走过去,果然看见了兰四老爷。

 四老爷朝着他希冀的看过和实属不易,便朝着他行了一礼,把四老爷惊得连忙过去扶起,掩面道:“这是羞辱我了。”

 于大人便笑着道,“去我家喝酒吧。外头贵得很,如今俸禄越发越迟,可得精打细算。”

 他也欣慰郁清梧肯给他这个面子。不然郁清梧直接走了,他也没有办法。

 三人到于家酒过三巡后,四老爷拉着郁清梧道:“我当时也慌乱,也想着马上要去洛阳府,可母亲拦着,以死相逼,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那时候还想,如我这般的人去,又有什么用呢?我只能等着结果。”

 他痛彻心扉,突然大哭道:“我就是个懦夫!就好像多年前,父亲和三哥兵败,大哥二哥惨死,我不相信,却又不敢为他们说一句话。我这辈子,生来懦弱,无才无能,却又要被逼到这个位置上,左右为难。”

 郁清梧听着,心里的气也去了一些。但依旧觉得他和山君,六亲缘浅,这辈子,不与亲族来往才是对的。

 他默不作声,四老爷便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气。他道:“山君……”

 郁清梧:“山君并不曾怪罪。她还说,她和镇国公府,本就相处不多,即便你们不曾做出救人的举动,也是能理解的。”

 四老爷更加惭愧,道:“我如今想来,实在是做错了。当日无论如何,我都该去一趟。不为别的,只为告诉他们,山君也是有人护的,管的。”

 他低头道:“幸而山君无事,否则,我也会无脸见人,跟着去道观清修赎罪了。”

 郁清梧闻言,眸眼一闪,这才愿意多说几句。于大人见此,连忙为二人倒酒缓和关系。

 四老爷又说起镇国公府其他人,“三嫂羞于见山君,一直不肯出门。阿璋媳妇事后也很是后悔,挂不住脸,本是想去你家的,可她家那孩子发起高热来,一直不退,她走不开,只好托慧慧去。”

 四老爷开了口,竟滔滔不绝,说起老母亲是自己家的孩子,就是亲朋好友的,出了事也该问问。可母亲却无论如何都不准我们来,还在家里骂骂咧咧……”

 骂的那些话,他都说不出口。

 他重重叹息一声,“如我们这样的人家,无德的无德,无才的无才,怎么能不败落?”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郁清梧迟疑一瞬,又道:“听我家钱妈妈说,老夫人那日好似对此事态度很是激动……”

 四老爷也有些不解,“平日即便是胡搅蛮缠,也没有如此的。”

 郁清梧没有多问,倒是于大人说起了倪陶的事情。

 他低声道:“他和如今的洛阳府尹孙致是同年的进士,家境,年岁也都一般。当时我们三都去了兵部一块做事。我就欢喜倪陶多一点,比起孙致来,他是个老实人,从不偷懒耍滑,落在他手上的事情,也件件都做得漂亮。”

 “但我们命不好,当年正碰上先太子和段伯颜落了下风,齐王管着兵部。当时兵部……乱得很。”

 郁清梧闻音知意,知晓于大人今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连忙为他倒了一杯酒,“而后呢?”

 于大人:“孙致喜欢往上爬,很快就走了。我和倪陶不爱说话,也没有人靠,只能继续熬着。”

 “那时候,苦中作乐是有的,但无论如何艰难,我们都不曾违背自己的良心。”

 直到……

 他摇头道:“直到有一日,陛下身边的刘贯刘公公去找他,让他办件事情。”

 从那一刻开始,倪陶的命运彻底转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大纲去了,先一更,明天下午六点补。

 这个月还有五天了,我要努力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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