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第 68 章 冰山高处万里银(23)

 元狩五十年五月至六月,兰山君一直都处于警惕之中。她喜欢将事情往极坏之处想,认为邬庆川肯定有后招,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和郁清梧从太孙妃那里直接得知当年真相,而没有动手去查的缘故,一直到七月,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这让做好准备应对邬庆川的皇太孙和郁清梧微微不解。

 ——无论是什么阴谋,一旦过了时辰,便要失去许多效用。

 但皇太孙也并不愿意借用此事来给邬庆川“回礼”。

 他道:“时机不对。一是倪陶的事情不能提,二是……陛下正在怒火之中,你我都碰不得。”

 时值承明殿上的雕龙屋脊兽被雷劈落,皇帝大怒,查了几日无果后,以工部监察不力为由,仗杀了经手的三名工部主事和七名工部从事。

 这还是他在位期间,第一次仗杀如此多的官员。也是第一次,明晃晃将脾气发在了人命上。

 他举起了屠刀,也并没有放下,弄得宫里和工部人心惶惶。

 工部尚书见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牵扯到户部,说户部拨银不利,这才让屋脊之上有了损耗。

 宋国公:“……”

 他讥讽道:“难道缺了几两银子,就是你们工部不敬陛下的缘由?”

 工部尚书反唇相讥,便又开始拉锯,皇帝一不高兴,继续仗杀了一名户部主事。

 郁清梧得知之后,跟兰山君道:“倪陶保不住了。”

 果然,在这几条人命跟前,内阁畏惧皇帝手里的廷杖,不再上折子保倪陶的命,七月初八,倪陶病逝在刑部大牢。

 与此同时,洛阳诸多宴席也悄悄停了,唯一不消停的,是国子监的学生。

 他们在倪家父子相继死去后,不再执着于功名,只想为倪陶喊冤,俱都聚在洛阳府前齐声喊道:“若是做官就如同尔等一样,这官不做也罢!”

 说这句话的学生被洛阳府衙役关押,擒拿之时,兰山君还亲眼见过。

 她看着这群学子有的跪在地上哀求放人,有的冲上前去用胸膛抵住衙役的刀,瞬间皮肉分离,有的依旧高喊“清君侧”,求君父睁眼。

 但是他们其中很多人,估摸着都不知道清君侧应该清的是谁。

 在倪万渊的死谏里,骂的是皇帝。内阁请命,是皇帝不允。

 倪陶去世,是皇帝让他活不到明天。

 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但没有人敢说。他们只能说三个字:清君侧。

 而没有具体的人去清,能骂的就多了。

 首当其冲的是内阁。内阁如今五位阁老,除了邬庆川,另外四个已经被写了好几天“状纸”,说他们畏惧自身之命,不敢直言,愧对身上的官袍,已然是“衣冠禽兽”。

 至于邬庆川为什么逃脱责骂——之前为倪万渊请命的学子被他救出来过。

 于是洛阳局势至此,皇太孙思虑过后,道:“所谓一动不如一静,这般的时候,咱们不要动最好。”

 兰山君却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即便无风无浪,她都不愿意只静静的等

 待。

 ?想看枝呦九的《山君》吗?请记住[]的域名[(.)]?€?#?#??

 ()?()

 她静思很久,将郁清梧找来,道:“我想把我的生死,交付与你一次。”()?()

 郁清梧手里的鸡蛋掉了下去——幸好的是煮熟的。()?()

 捡起来还能吃。()?()

 他心口一窒,慌乱问:“什么叫做交付于我……你的生死?”

 兰山君很冷静,思绪也很清楚:“我这个人,习惯把所有的事情都与我这个人牵连……若是这一次邬庆川的谋划也与我有关,我想来想去,便是我的身份被他,又或者是齐王和宋知味识破。”

 她看着郁清梧,“但我的身份还没有摆在明面上……我们可以好好的推衍一次,最好把邬庆川也牵扯进我的漩涡里。”

 郁清梧瞪大了眼睛,既心疼她一直将自己置身于绝境的做法,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周全。

 他点了点头,而后道:“其实邬庆川也来找过我一次。”

 兰山君:“他说什么?”

 郁清梧便又拿腔拿调的学给她听,“——我对你的期许,是长成一棵参天梧桐树,可以引来凤栖凰落,而不是让你走向穷途末路……”

 兰山君挑眉:“怎么又是这些话。”

 郁清梧:“他很喜欢这样对我说。”

 他摇摇头,“我有时候觉得,他的执念才是最深的。”

 兰山君侧头,“那你怎么回他的?”

 郁清梧笑了笑,“我只回了他五个字,他便羞愧而走了。”

 兰山君好奇,“哪五个字?”

 郁清梧:“你这个鸟人——”

 兰山君哈的一声笑出声,忍俊不禁。一转头,却见钱妈妈正站在对面的院子里,隔着扶疏花木狠狠瞪着郁清梧。

 她笑着问,“你又惹钱妈妈了?”

 郁清梧便把鸡蛋拍了拍灰,一口放进嘴里嚼,心虚的低下头,“哦……我不过是拿了她几个鸡蛋。”

 钱妈妈急急走过来,骂道:“你这是拿吗?你这是偷!”

 郁清梧不愿意背负贼名,愤怒得弱声道:“偷风月之事,怎么能算偷呢?”

 钱妈妈:“哦哟,不愧是读书人哟!那你敢把自己偷鸡蛋的缘由说给山君听吗?”

 郁清梧支支吾吾,钱妈妈快言快语,把经过一说,“山君哇,你好好骂骂他吧!我是不管了!”

 兰山君哭笑不得,却也明白钱妈妈的意思。但她却依旧有些犹豫,甚至觉得现在这样跟郁清梧相处,非常舒适,并不愿意改变。

 只是到底晚间在札记里明明白白写道:“我遇郁清梧后,才知世上男人,也有多情种。”

 ——

 元狩五十年八月,国子监之事愈演愈烈,皇帝已经气得破口大骂过几次,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唯独祝家父子得了实惠。

 如同兰山君所想,庆国公想要为小儿子娶祝纭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