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乃公 作品

第45章 若看风光,世道郎朗

闹市里叮叮当当,一个妇人挑着担子在杨暮客面前匆匆走过。两个小孩儿街道的空隙里追逐打闹。欢笑声超过了一切嘈杂。

 路过一个老翁的卦摊,一个老太太正在占卜。

 签筒里的竹签哗啦啦地响着。

 掉出一根廿七。

 老翁拿出签书看着解签,念叨着。“莫急莫急,北去之事乃是国家大事。”

 杨暮客低头便能看见签书上的卦辞。

 廿七,大凶。

 寒冬白茫茫,无物充饥肠。

 前有斑斓虎,后有多心狼。

 杨暮客并未上前拆穿那个老骗子,而是绕了个弯坐在一旁,与老翁作伴。

 老太太放下一个大子儿走了。

 不多会儿又来一个男子,男子面黄肌瘦。在两个卦摊前面转悠。

 男子走到老翁卦摊前,“老人家,我要占卦。”

 老翁看了看他,“请摇签。”

 男子哗啦哗啦地摇,掉出一根。肆九。

 老翁打开解卦书,“肆九,空亡。东原一棵树,树下埋枯骨。来年无祭拜,此生是虚度。”

 那男子说,“我想去北边参军,赚些军功脱了这庶人之身。”

 老翁开始解卦,“你这半生好吃懒做,没甚能耐。去了一去不回,还是不去为好。空亡,乃大凶之兆。”

 那男子还是犹豫,“你这老家伙,抱着一本破书。是不是真的如此?”

 “多谢惠顾,占卦一文。请恩客付钱。”

 男子丢下一文,又看了看边上的杨暮客。“我去问问边上的小道士。”

 杨暮客龇牙一笑,“占卦一贯。”

 “你这小道士莫不是穷疯了,不若去抢!”

 杨暮客伸手表示请离开。

 老翁也打量了下小道士,这一身打扮可不一般。那道袍料子乃是上好的锦布,里面还有棉衬。再一低头,看到杨暮客脚踩的布鞋,针脚细密,用得竟然是丝线绣虎尾。

 “小道长若想占卦赚钱,这地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杨暮客道,“贫道今日的财位便在此处。”

 “那也不该一卦一贯。卜卦乃是拨云见日的功德之事,若收钱,贝藏心,便成了具。器物无情,无道。修行孽障罢了。”

 “您还不是收了一文。”杨暮客丝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

 “小老儿只是为了一顿饱饭,您却起了贪念。”

 没多会儿,一个家丁在这集市里好似闲逛,看到了那扛着小幡的小道士目光一喜。匆匆往外走。

 来来回回数个人,那老翁似是赚够了饭钱,收拾卦摊准备回家。杨暮客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卦书,丢到那老头儿桌上。

 “你那本书是个有能耐的人写得,但时令已改,有些卦辞该换了。譬如刚才那个瘦子来占卦,当是一个火烧木的大凶死卦。这本书是大六壬,回去参详参详。”

 “小老儿谢谢道长赐教。”

 不多会儿那个离开的家丁来到杨暮客的卦摊前,“小道士,咱们要卜卦。”

 “占卦一贯。”

 “此处不是占算的地方,请道长随我一去。”

 “前头带路。”

 杨暮客跟着那家丁还有几个侍卫往前走。过了个拐角来到一个台阶处,上了台阶是登飞舟的栈桥。

 “道长船上请。”

 杨暮客也不言语,进了飞舟棚屋。

 飞舟鸟瞰集市,杨暮客定睛一看。阴盛而阳衰,尽是妇孺,不见儿郎。

 原来请杨暮客去占卦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茶会上的姜福。

 飞舟落在姜家的停舟小院。院子里有岗亭,上头站着手持棍棒的侍卫。过了几个女墙拱门,来到了一处偏院的宴客厅。

 “你这道士让我好找。”

 “小姐可是还要占卦?”

 “你在那茶楼所言是个什么意思?”

 杨暮客呵呵一笑,“贫道观那女子手相,其指骨粗糙,无名指与中指并未合拢。未到成婚之时。做不来针线活儿,自是巧取不如豪夺。那孙姓女子不是后宅做主母的命,还需在外打拼半生。外加她掌纹纷乱,似有多疑心病,也是劝诫她莫要多心,如此便少了灾祸。”

 姜福哼了一声,“你可知你坏了我姜家的好事儿?”

 “贫道不知。”

 “你……”姜福婢子一皱,但转而又笑了,“如今姜家与孙家男子都北上救国。我替家中父亲做主,本想父亲与兄长归来之前把孙家拿下。却不曾想出了你这生事端的道士。”

 杨暮客只是笑笑不说话。

 姜福眯着眼睛也笑着,“罢了……家兄本也不喜那孙家小姐的性子,此事不成也罢。本姑娘请你来也让你给本姑娘也占一卦。”

 “一卦一贯。”

 “一贯便一贯。”

 “不知姑娘要占算什么?”

 “姻缘。”

 杨暮客眉毛一挑,还是姻缘?你不给生辰八字,占个屁的姻缘。“小姐须知,占卜姻缘需成双成对,独给你一人占卜,既无生辰八字,也不准摸骨看相。贫道所说都做不得准。”

 姜福捂嘴轻笑,“方才在那茶楼之中你可给那姓孙的占卜了。”

 “贫道给她占卜的是吉凶,不需占卜姻缘。”

 “若本姑娘偏要一个人占卜呢?”

 杨暮客掏出扇子,往地上一指,“那个该叫舔狗……”

 “杨大可,你莫不是以为你这一路的名声旁人都没听过?装腔作势。听闻你们贾家商会和那敖氏合作。不知可否与我姜家合作?”

 “姜小姐,咱们还是说说占卜姻缘之事吧。”

 “那你上前来。”

 杨暮客眨眨眼,“额,贫道晓得你功夫在身,不敢上前。”

 “你不是要摸骨看相么?来,看看本姑娘的骨相……”

 杨暮客慢慢走上前去,姜福抬着下巴将手递了出去。

 姜福丹凤眼,有泪痣。是个长情的女子。一脸媚相却疏眉。这是个面柔而心狠的人,恰恰与那孙家姑娘骨硬而心软不同。

 杨暮客刚想用扇子将姜福的手托住,姜福却躲开了。

 姜福笑道,“你不是要摸骨么?用这扇子糊弄谁呢?”

 “贫道以为要避男女之嫌。”

 杨暮客伸手捏了捏她的指骨,手指软而多肉,皮肤细腻。翻过来看了看掌心纹路。

 姜福坐那以余光看着杨暮客,“听闻京都太子长子于海外修习归来,准备纳妃。如今国中纷乱,许多士人氏族都忙着避灾躲祸。他们顾不得这等喜事儿,本姑娘想毛遂自荐,去京都坐那王子之妃。不知道长看我可有这等福分?”

 杨暮客看完这只手,又示意姜福把另外一手递过来。“婚嫁之事,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姜小姐想毛遂自荐,又可曾见过那王子殿下?你言说你父亲与阿兄都北上做事。这姜家你想弃之不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