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乃公 作品

第19章 真情还不尽,泪洒画舆图。

杨暮客将来至冀朝一路之事回看一遍。

 朱哞来得巧,巧在天衣无缝。似乎是剧本一般。

 轩雾郡太守用了世间最蠢笨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能做到牧守一郡之地的官员,不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后知后觉此事与宣王有关。而朱哞所言,他是帮助玢王的。玢王也死的蹊跷。

 杨暮客甚至见过玢王的生魂,他后悔没去问上一问。

 “小楼姐如何看此事?”

 小楼翻了个白眼,“坐着看。”

 “小楼姐莫说笑……这朱哞到底如何引我等入局?”杨暮客能占算,但也看不透人心。朱哞掩藏的极好。如今看来,很多事情花了大力气。

 贾小楼从玉香端来的茶盘中取了杯茶,看着翠绿茶汤,“冀朝缺钱。从上到下全都缺钱。朱哞只要告诉其他人,贾家商会有钱,这便足够了。”

 “小楼姐如何得知他们缺钱呢?”

 “看了诸多账本,这些人做生意皆是举债经营。怎能不缺钱?”

 “举债?北方与罗朝通商,贩卖资源。南方贸易海路兴隆。这冀朝缺甚,也不该是缺钱。”

 小楼认同的点点头,“但冀朝偏偏缺钱。”

 “冀朝并非穷兵黩武之国,法度健全……”杨暮客皱着眉头说着,“勋贵过的日子也都是锦衣玉食,咱们一路所见所闻,也未有民不聊生之景。”

 小楼抿了口茶,“你没发现冀朝的物价比周上国贵了数倍不止么?”

 杨暮客摸了摸下巴,“通胀?”

 “通胀是何意?”

 杨暮客解释道,“通货膨胀……意为货币供给大于货物需求,致使货币贬值。”

 小楼琢磨了下这个词汇,虽言简意赅,但与冀朝情形略有不同,“冀朝流通钱币数目与账面有出入,并非通胀,而且依照冀朝的国家体量来看,流通的钱币还要少于账面。所以货币非是供给大于需求,而是少于需求。”

 杨暮客不懂这些,也不去问了。而后追问心中不解,“朱哞这个人到底怀了什么心思?”

 小楼低眉,“本姑娘看不透他。他很需要钱,所以他尽心尽力帮助我拓展经营。本来只是盘下一个园子,要修一个不凡楼。但当你我合计之后,提出了修建人民公园的想法。他又与周边商户约谈,将京都府官家一并邀请。提出了合作经营的想法。本姑娘自然不会平白接受好处,他知晓我会还以人情,售卖股份。我走一步,他便帮忙铺垫一步。”

 小楼这时抬头看着杨暮客,“我们带出来的财物不但没少,反而多了。好似是无本生意一般,有时本姑娘觉着自己像个强盗。三言两语就劫掠了那京都富户数百年积累的财富。便是我这被动之人都有如此好处,你说那朱哞可从其中得利多少?”

 杨暮客面色阴沉,“若他不是为了钱呢?”

 小楼轻轻一笑,“所以我等身上有什么……是此人可图?”

 杨暮客抿着嘴,“且行且看吧……”

 杨暮客跪坐着挪到桌前,将小楼摆在一旁的笔提起,在那来字下面添上一个字,贝。如此这个字还读来,却多了一层意思。是赐予。

 “我等西方来,利金,福禄运道加身。往北去,通玄水,钱财流通则气运亨通。小楼姐到了散财的时候了。”

 贾小楼看着杨暮客歪歪扭扭的批字,“字真丑,不过批得不错。本姑娘也觉着钱多压身。置办些扶助他人的产业吧。”

 再往北,便是杜阳山脉,是一条横贯冀朝南北之分的山脉。冀朝祖庭皇陵便修在杜洋山脉的归无山中。

 归无山,意味一去不回之意。

 凡是登上此山之人,皆不可下山。

 此处官道上有御林军守卫,警卫森严,防止有人上归无山打扰圣人安息之地。

 但杨暮客犹记得那个袭击他的社稷神就在这山上。心痒难耐,若不用非凡之法,他不可能悄然上山。这点已经在京都城外的皇陵得知了。那些亲王的墓都有精密的大阵防护,更别说这圣人之墓。

 小楼见杨暮客撩开车窗帘看着官道外的山坡,她冷声说,“莫要在此地惹麻烦。”

 “弟弟晓得。只是好奇皇朝圣人的埋骨之地是何样貌罢了。”

 前路与官道连接的是一条深深的隧道。这条隧道打通了杜阳山脉的风歌岭。

 冬日时节,大陆北风南下,会在这山岭中吹出哨声。如同唱歌一般。所以这处山岭被称作是风歌领。

 风歌岭岩石陡峭,植被很少,隐约可见高处有积雪,山腰长年云雾缭绕。看上去便知难走。

 所以打通了地下隧道乃是国之大计。经过此道,南北流通更加顺畅。官道在此处分六个口。其一口是矿物货运之用,那轨道用祭金铁铺设,可承载重物。有两条是人走的步道,其余三条是可过飞舟可走马车的宽敞大道。

 这三条隧道都是单向路。季通缴纳了过路费,赶车进了第二条路。

 隧道里有引导灵炁的阵线,飞舟进来之后便开始匀速行驶,不会超速而出祸事。巧缘在里面撒欢地跑起来。紧紧跟着前头带路的飞舟。

 杨暮客坐在车上有些紧张,额头出现了冷汗。

 小楼坐在卧榻上读书,瞥见了瑟瑟发抖的杨暮客。看了玉香一眼,玉香明白小楼的意思。从袖口里取出帕子,凑上前去帮杨暮客擦汗。

 “少爷这是怎么了?”

 杨暮客面色发白,“没……没什么。”

 玉香掰开杨暮客攥紧的拳头,帮他按着虎口。“少爷可见着旁人看不着的东西了?”

 小楼眼睛盯着书页,但立起耳朵去听。

 杨暮客抬头看了看马车车厢的棚顶,这不是大巴车,这也不是下雨天,这只是马车,不会太快……他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我只是觉着有点闷。”

 听了这话玉香伸手拉开了车窗帘一角,打开了格栅的通风口。呼呼大风吹进了车厢,吹得小楼手中的书页刷啦啦直响。

 杨暮客瞬间觉着不能呼吸了。

 小楼按稳了书页,嘲笑道,“亏你还是修行之人。不过是进了隧道,马车跑得快了些。你便怕成这样。”

 杨暮客不知作何解释,但他真的怕。他怕再一次死了,若再死一次,还能像以前那样进了阴曹地府,有转生重来的机会吗?

 玉香一手捏着杨暮客的虎口,一手拍着杨暮客的背。

 “少爷以往坐车也不曾怕过,当下又是怕什么呢?巧缘生来与众不同,它在拉车您可安心。这车速即便再快一些,也不会出意外。”

 听了这话杨暮客脑子嗡的一声,啥都听不见了。

 两肾肾水有热流从背脊直冲头顶百会穴。他仿佛再一次经历了那一场暴雨,隆隆雷声不断,车窗外水帘遮盖雷光。皮质车座一旁是一个穿着运动衫的玉香,后车座里贾小楼戴着耳机听音乐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