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本性贪婪,似如虺虺,皆是口中谑。
回了房的季通已在外间和衣睡下,枕下还露出半截短棍。
杨暮客道声晚安,进了里间。
此时浪头翻滚起来,杨暮客盘坐在床上,绑好安全绳。左右拽了拽,掐诀去了千斤坠。入定前掐诀逆转阴阳,心中阴阳玉鼓动。神魂正位,只待尸身的经脉重新通畅。
主人说了挑个时间,下人便要马上去办。玉香明白这个道理。她的真灵现于屋舍之外,一条黑白相间的小蛇靠着围墙蜿蜒爬行。她循着那日杨暮客过往的路径,一点点地聚拢从那尸身里逃出来的阴灵。
阴灵是极其美味的,心智弱者能感知到它们,诱惑无穷。玉香走过弯路,她知晓不能僭越。这与功德无关。
化形真灵的信息在这船中十分显眼,一瞬之间已广泛传播。这是一种无形的威慑。船首的两只大妖闻到了些许危险的味道。它们愈加卖力。很快就穿过了相对安静的风眼,洋流与狂风开始推着大船向前,这让它们省下许多力气。一头巨鲸海妖开始变小,放下锚头,让其由坚韧的软绳收回船头。
数十丈的巨鲸缩小到四尺大的小海豚,它嗖地钻进了船舷的排水口。
这条管道连接着船底的水仓和船头。它闻到了莫名的香味,巨大的诱惑让它忘记了刚才有真灵显露的气息。从管道的岔路直接游到甲板的水池,一跃而出。。
玉香的真灵吐着信子拦住了跳上甲板的海豚。
“贪性惹祸,你这小妖当得起吗……”
海豚惊恐万分,妖精之间阶层的绝对压制让它不能动弹。
仿佛无数条蛇将其团团围住,黑白巨蟒将海妖的身躯困住。
小丫头失声大叫,“娘娘饶命。”
“嗤。”玉香吐着信子凑上前去,“这船底罪户皆老老实实,独你这小机灵,胆敢上来寻找阴灵。”
正应了玉香的话,甲板底舱的大门打开。船舱里僵尸更夫带着腐气黑烟冲了上来。
“行走莫要伤人。”
真灵立着蛇身绕了小海豚一周,对那僵尸说道,“我曾告与尔等,我家少爷身上走失的阴灵碰不得。你这牢头知罪否?”
更夫躬身长揖,告罪道,“这小力士自出港一直在外,夜里拖船,白昼寻食。进了风暴后与那青鲛更不敢耽搁一刻。而且它也非船中罪户……”
“没有道籍,和你们这些罪户有甚分别。”
那更夫给那小海豚使了使眼色,小丫头可怜兮兮地说,“娘娘,卢金山的上人允我随船修行,许多年不曾作孽一回。”
“正法教可允你偷我家少爷阴灵吗?”玉香的真灵在电光中仿若遮天巨蟒。
“行走……小妖年幼无知……”
“娘娘……我是躲那海龙捕食时开了灵智,躲进了船里避难……”
“聒噪……”玉香消了咒法,“既想偷我家少爷的阴灵,便罪无可恕,念你无知,小惩大诫。”
玉香真灵的尾巴啪地一声抽在小海豚身上,疼得那小海豚泪珠滚滚。
“多谢行走饶命。”僵尸俯身跪下叩头。
解脱困境的小海豚用胸鳍按着甲板也磕头道,“谢谢娘娘饶命之恩”
“本座又不是那海中恶蛟,何曾说过要打杀于你。况且你未曾吞食我家少爷的阴灵。尔等小妖精也不想想,这海上不存阴间府衙,怎会有阴灵附于船上。就算你吞了阴灵修行长进,却也非是正道。反倒给了修士打杀的理由。”
“小妖知错了。”
小妖不知这一尾鞭代表什么,但那修行已久的老尸妖却知晓这朱雀宫行走给了场造化。
小海豚没有宗门。船上都是罪户,更有镇守观其言行,无法可授。小海豚未曾听过讲道,吸纳灵炁肆意自然,杂而不精。这一鞭子好似消去它些许道行,但也指了一条明路。
“老朽叩谢行走慈悲……”
邦邦邦,三个响头玉香真灵欣然受之。
此番再无他话,玉香收拢了阴灵,趁着天黑回了院子。真灵入体,玉香起身一口阴风吹进厢房门缝里。
睡熟的季通抱着膀子打了个寒颤,翻个身。香味飘进屋里,尸狗神从杨暮客背后爬出,一张血盆大口尽数吞下。
当当当。僵尸更夫敲着铜铃,唤醒了船工。此时他们已经穿越了风暴区,大海风平浪静。
季通最先醒来,开窗见晴,去寻那星象。
过后醒来的小道士摇了摇铃铛,自有丫鬟前来服侍。嘱咐几句后,船上雇来的丫鬟送来了热水,焚香沐浴。一块泥巴未掉。
玉香捧着丫鬟们洗干净的道袍走进来,杨暮客张开手臂着衫。任由玉香将头发吸干了水,扎好发髻,包上素兰头巾。
出门远眺。
海面被炽热的刃削开了一道口子,昏暗的世界透出一抹红。
杨暮客站在开阔的甲板上开始早课。信风自西南向东北,炁脉环流随风而动。迎着金光,好似无边无际。收下那一缕紫气,看到黑龙卷水而出。平静的海面些许褶皱。
嘿,早上用功的也不止只有一人。
薄雾隐去了星空,季通回到院子里打了一通拳,对着回来的杨暮客鞠躬招呼一声。
天亮了,小楼也梳洗好出了屋,院里的人一起用过早餐。
晌午的时候船上的广播又响起来。
“诸位乘客安康,本船已经驶出暴风带,航程将一帆风顺。晌午阳光正浓,本船四层甲板的观景台将进行开放。借此可以观看雨云之上的七色祥云。正午过后,三层食堂会供应免费午餐。今日申时基层甲板还会举行供奉海龙的典仪。”
杨暮客让船上的婢子搬来一张躺椅,晒太阳。季通站在院子门口,警惕地看着过往的人。
小楼出了屋,几日闷在屋里她的脸色蜡黄。好像有些晕船。玉香搀着她在小院里遛弯。
杨暮客打开周身的毛孔,这是他新长出来的。亦是今早沐浴之时才发现的。
阴灵从毛孔中一缕缕飞出,在半空环绕。浊炁随着阳光与灵炁落下而洗涤。
一朵朵阴炁菇从木质的缝隙里长出来,它们接住了那些阴灵落下的浊灰。
一阵风吹过,无数浊灰带着那些阴炁菇的孢子飘向大海。
阴阳此间调和。
“弟弟,你是从哪儿寻到那样儿的药杵?”
小楼停在躺椅边上,杨暮客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师兄。笑了笑,“你的物件却要问我。”
“你既是抱着那药杵入定,定然是你的。又怎能是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