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乃公 作品

第75章 道日损归家者寡,寒天里但求无事

 季通皱眉,“你倒是见缝插针,不过你那东西某家都看不上,贵人更看不上。园子暂时你是进不得的。待后面一同采干净吧。”

 “是,是。”

 夜幕降临。渔阳城沉没在一片黑暗中。

 季通的院子里偏房灯亮了一会儿便熄灭了,正房玉香挑了挑琉璃盏里的灯芯,杨暮客在卧房外打地铺。

 街道外头巡街的衙役敲完一更天的梆子路过。那衙役还盯着季通家大门儿看了一会儿,听见里头没什么声响就走了。

 杨暮客进卧房和小楼话了些家常,然后拉上卧房的门。客厅里漆黑一片,他没有钻进地铺的被窝里。而是悄悄开门进了院子。走到小院边上懒得进那偏房的门,里头又脏又乱。

 敲敲那偏房的窗子,季通应了句。

 杨暮客贴着窗子小声说,“我出门看看,晚上你不要出去,当下这城里已不是你原来当差的地方了。”

 隔着窗子传来季通瓮声瓮气的回应,“嗯。”

 小道士手里捏着坤字诀,一个穿墙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大街上。

 这刑部衙门周边灵炁不畅,勾来的灵炁用了不久便难以为继。索性步行,捏了隐匿之法,打更的与巡街的都瞧不见他。过了刑部衙门大街与集市便是来到了真正的民居。夜游神更是没有,看来那城隍当真没有把这人道之事放在心上。

 杨暮客能勾到灵炁了,他抬头一看却心惊不已。

 此时城中大阵的漏洞有浊灰噗噗落下,渔阳城好像是一片黑色的榕树林。若不是肉身出行杨暮客以为他出神进了阴间。

 整个渔阳城阴阳秩序已然失衡,这不是那山中炼蛊之阵,这是一国都城。但就杨暮客的道行与学识来说,他根本不知这浊炁为何泛滥到如此地步。

 他只能朝着浊炁浓重的方向走去,一探究竟。一户人家门上贴了封条,封条字迹都风化了。破墙烂瓦,明明是吉位的屋子成了绝户的凶地。

 走了许久,从街头到巷尾。大约有十多里,已经进入了另一片城区。

 空荡的街道寂静无声,一条条街道的沟渠被灵炁与浊炁混合的水流编织成一张大网。排水渠下淤积厚实,都城的官员竟懒政如此地步,至少数年没有徭役清理过了。幸得这城市的排水与引水系统是分开的。引水的地下河有厚实的岩层覆盖,还没被浊炁侵染。不然不知多少人要因此遭殃。还活着的虽不为浊炁所祸,但灵毒难逃。到处都有药锅子煎药的味道。

 杨暮客只能看得出这座城市的祛浊阵法已经失灵,而且失灵有些时日了。

 终于他能在不远的街道处看到有灯笼发出朦胧的光。

 一整栋琼楼充斥着妖氛,邪异的浊炁在一棵巨大的阴气榕树旁蒸腾着。

 杨暮客隐匿在阴气之中,摸着那阴气构成的榕树倾听琼楼的声音。赌桌上血脉喷张,纱帐中靡靡之音。还有无数冤魂碎碎念头。

 他单手掐诀,俯身将土地从阴间揪了出来。指着那妖氛诡异的琼楼。

 “这儿是怎么回事。”

 那土地神战战兢兢,“回禀道长,此地是靖安男爵家的私产,楼中有杀伐凶兵,鬼差进不得。”

 杨暮客打量着给那城隍辩解的土地,“何种兵器连鬼差都不得近前?”

 “是根毙敌过万的硬木棍,那靖安爵把棍器放进顶梁里,又安置了阵法。”

 噗嗤,他心头一笑。这土地编瞎话的本事当真可以。依他感知,哪儿有什么凶兵?那些妖邪在其中吸食欲望不晓得多快活。但他也不拆穿,继续问,“若是死了人又如何?”

 土地抓耳挠腮,“小神……接引……”

 “去!现在就去引……”

 土地瞪大了眼珠。

 “狗拿耗子……”杨暮客毫不留情面地驳他,但转过来还是要夸夸的,“你这土地为保一方水土也算有功。但这阴气成树,你自己处理不得吗?”

 这回那土地当真是苦了脸,“小神如何处理,这阴树挖了就长,搬了没几日又回来。那屋宅不倒,这树就一直在这。”

 杨暮客点点头,在那墙根下插了一支香送走了土地神。用障眼法搭了一个狗窝,掩盖那星星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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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杨暮客愣住了,这城中一声狗叫都无。偌大的城池,他一路穿墙不知路过多少人家,却都没有养狗的。

 想到此处他又一伸手把那土地给揪了出来。

 “道爷不知还有何事。”那土地神捧着香火流出来的灵炁道韵美滋滋地问。

 “这城里怎地没有狗?”

 “前年城中狗瘟,不只是狗,人都死了许多。”

 “可是执岁殿瘟部行功?”

 那土地对着香火招招手,将新流散出的道韵再次团进手中,才转头对道士说道,“不曾有岁神瘟部瘟神来渔阳行功。”

 “那既然瘟疫过去为何还是无人养狗?”

 “是城中俗道禁止养狗,说瘟病未去,不止是狗。猪,猫,貂等走兽都不准养。”

 问到这杨暮客大概明白了些,又送走了土地神。转身穿墙又朝着另外有火光的地方走去。若是执岁殿瘟部行功,他觉得方是正常。人道凄惨,孽障重重,瘟部报应以偿。但不是瘟部,那定然就是人祸。想着这一支王室本就有放瘟的传统,估计也是他们自己干得。至于理由是啥,他杨暮客又不是正法教的人。

 走着走着,天清地明。

 这护城大阵的失灵之法,失灵之处也当真有趣。到了这里竟然有灵韵运转,也就是说此处的布阵物料定是按时行科,照顾周全。

 这条街都是高门大院,一栋栋宅邸的大门都有灯笼照亮门梁上的牌匾。无一不是勋贵之家。

 而那灯笼中的烛火更是与众不同,与他平日用得香烛差不得许多,都是上好的物料行科做所之物。

 到了此地那阴气聚成的榕树已然不见,他站在阴影之中不敢露出。否则那些烛光会照出他的身形,即便是匿身之法都会被破去。

 杨暮客咂嘴,该是最污浊的地方却不曾有一丝浊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