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宋方远昏过去之后就没了意识,脸上烧的红彤彤的，倒是把周围的一群钢厂职工吓得够呛。
他们本来想把宋方远送到医务室的。
不过宋方远昏过去前强烈表示要回家，再加上厂子里的人都知道,医务室里一群关系户,真送过去也没啥大作用,思来想去就决定还是把宋方远送回去。
当下有两个热心小伙子站出来,也是被宋方远身残志坚的精神感动到了，两个人轮流背着宋方远，把他给送回了银杏巷。
等宋方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家，额头上敷了一块冷毛巾。
他翻了翻眼皮,张嘴想喊人，就听见旁边传来萧宝珍的声音，估计是被萧盼儿喊过来给自己看病的。
既然是萧宝珍过明没有去医务室,那他的名声也暂时保住了。
宋方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卸下来,正准备起身去上茅房,忽然脑子里又闪过昏过去之前的画面。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一群厂子里的工友围在他身边，口口声声喊着他独蛋侠。
苍天啊,独蛋侠！
宋方远一想到这事儿就犯恶心，郁闷，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丫子的挫败感。
厂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会不会胡同里的人也知道？胡同里的街坊要是知道他的外号叫独蛋侠会怎么看他？
宋方远越是想起这事儿,就越是郁闷生气,直接躲进了被窝,恨不得一觉睡死算了。
现在唯一能让他心情好受点的,就是厂子那边对这事儿的态度，要是厂子认可他干好人好事，嘉奖一下，宋方远就觉得自己还能撑起精神去上班！
就在宋方远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屋子里响起其他人的声音。
那是个中年男人，嗓门有点粗，听着还有点熟悉。
他仔细一听，才听出来这人是谁。
这不是二号车间的主任于国良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宋方远在被窝里翻个身，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萧同志，我想问问小宋的病情，刚才过。
刚才那群热心小伙子送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正好有人，一看宋方远早上竖着出去，横着被人抬进来，那当然是吓了一跳，院子里的人全都凑过来帮着照顾着。
院子里的大妈又向来很热心，一边照顾一边跟那两个热心小伙子打听起来宋方远的情况，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胡同里全知道独蛋侠的事情了。
萧宝珍就在现场，正好听了个完整版的，再一看宋方远那反应，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萧宝珍一本正经的说，“他应该是昨天晚上出去抓贼的时候着凉了，本身受伤之后身体虚弱着，后来去了厂子里，情绪大起大落，一下子没撑住就昏过去了，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刚才我让他爱人出去买退烧药去了，等吃了药再睡一会，捂着发发汗，就好的差不多了。”
虽说语气很平淡，不过萧宝珍心里也憋着笑。
别人不了解，她看过原书，对于宋方远的性格还是有些知道的，宋方远作为男主，除了年幼丧父又丧妻，其他真没收到过什么挫折。
因为在厂子里领导照顾，宋母又成天捧着，他性格很傲气的。
这次本来以为能在厂子里出个大风头，这下风头是出了，但独蛋侠的名声也是绑在他身上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
大喜大悲之下，直接就刺激的晕了过去。
谁能想到啊，年代文男主的外号变成了独蛋侠，这原书剧情真是崩的妈都不认识了。
萧宝珍一边给于主任解答病情，一边在心里这么感叹着。
其实人家于国良心里也感慨的厉害，满脸感动的说，“你这么一解释我懂了，说白了还是为了厂子里的事情，还是为了抓贼的事情闹的病了，这真是……这个小宋，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于国良说到感动的地方，开始摸摸索索的从身上找出一根香烟，往嘴上一叼，长叹一口气，“现在都提倡把工厂当自己家，但再是家也得为自己想想啊，其他人也就算了，我前段时间听说他结婚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受了伤，你说他一伤患那么拼命干嘛？”
这种话题萧宝珍是不接的，也看出于主任只是想找个人感叹两句，她笑着听，也不回答。
于主任继续说，“哎，我听说伤到的是那个地方吧？他也是，这么年轻受了伤也不知道好好休息，还跑出去抓贼，这要是再伤到就不得了了。”
“谁说不是呢。”萧宝珍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
她看着于主任，听他这话茬绕来绕去，好像有什么话要问。
果然被她猜对了，又绕了两句，于主任终于没忍住，带着几分好奇凑过来，小声问了一句，“小大夫，我也是好奇问一嘴，他那个蛋真的治不好了吗？一大小伙子受这种伤，这……以后还能算男人吗？”
萧宝珍诧异的看过去，怎么也没想到于主任想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不过再一想也能理解，这种事情没有哪个男人不在乎的，就连高敬那种不爱看热闹的性格，私底下也跟她说过，听见这种事情感觉后背发凉呢。
于主任小小声：“那玩意还能治吗？”
他自以为声音小，其实这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听见了，还听的一清二楚。
话音刚落的瞬间，屋子里就响起宋方远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那动静，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
苍天啊，他为什么要忍受这么折磨。
变成独蛋也就算了，还要听着领导跟前未婚妻当着自己的面儿，讨论自己还算不算个男人。
要是可以，宋方远希望自己现在变成聋子。
于国良吓了一跳，叼在嘴上的烟差点吓掉了，“醒了？”
宋方远不想面对这种尴尬，咳嗽完了立刻两只眼睛一闭，死死的闭着，就是不醒！
他打死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萧宝珍瞥了一眼床的方向，其实早就看出宋方远在装睡了。
不过她没点破，也不讨论宋方远究竟还是不是个男人这种话题，反而看着于主任。
估计是因为刚才吓了一跳，于主任又从身上摸摸索索出来一盒老式火柴，动作熟练的点燃火柴，凑到烟头上，深吸一口气，然后舒服的吐出一口烟。
这口烟吸的有点猛，他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咳的比刚才的宋方远还要厉害。
“咳咳咳！”
咳完了，又深吸了一口香烟，又皱着眉，勉强压制着快要忍不住的咳嗽。
萧宝珍是医生，但凡医生总有仁心，此刻她忍不住开口劝说，“我看您咳嗽的这么厉害，就不要抽烟了吧，这东西越抽咳嗽的越厉害。”
“咳咳，习惯了，习惯了。”于主任一边咳嗽一边说。
萧宝珍看着他，又说了一句，“我是个大夫，也是多嘴提一句，我看您这个呼吸系统方面好像有点问题，听呼吸和咳嗽的声音不太对，要是有空的话，最好还是去医院系统的检查一下，哪怕没什么问题，查一下也能放放心呢。”
她是看这位于主任性格比较随和，虽然人到中年，但没有那种到哪都板着脸逞威风的领导作风，这才提醒了一句。
要是有，她才懒得说。
于主任却是笑了，摆了摆手，还在抽烟。
“小同志我知道你是好心，其实我早就去检查过了，医生说是慢性支气管炎，这个病只能吃药，一下子也治不好。”他笑着解释说。
萧宝珍指了指他的香烟，“那就少抽点烟呀，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我知道，但是抽的时间长已经成习惯了，要戒也戒不掉。”于国良摆了摆手，“好在医生开了药控制，我一直按时吃着药呢，现在控制的还不错。“
萧宝珍听到这话便皱眉，因为她听于主任的呼吸声不太对，可不像是控制的不错的样子。
不过点到为止，人家不想听劝也没办法。
萧宝珍没有再谈戒烟的话题，只是最后提了一句，“那您记得按时去医院复查呀。”
“好嘞小同志，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于主任掐了烟，朝着萧宝珍道谢。
他抬手看表，一看时间都上午十点多了，“这最近的卫生院离你们有多远啊？怎么小宋的爱人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正说着萧盼儿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纸包。
现在的卫生院开药都是这么开的，去开药不会开整瓶，要么一板，要么数出来几颗，用一张纸包起来带走。
“回来了，不好意思啊主任，我顺路去买了点肉跟菜。”萧盼儿喘着粗气跑过来，提了提手上的篮子，热情的邀请，“你也知道我家方远哥生病了，我去买了点肉给他补身体，今天中午就别走了，留在我家吃吧。”
“不用，我是代表厂子来慰问伤员的，怎么能留在你家蹭饭。”
于主任笑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网兜，里头鼓鼓囊囊的，“萧盼儿同志，我在这跟你打个招呼，你家小宋是三号车间的人，照理说应该是三号车间主任来慰问，不过他们今天工作忙，就让我过来了。这是厂子让我带过来的，给小宋的慰问品，你收好了，回头给他好好补一补。”
说完，于主任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又嘱咐了一句，“让他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好了再来上班也没事，那伤可不能大意。”
萧盼儿才不管于主任话里的意思，眼睛在看见网兜的那一刻就挪不开了。
不大的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瓶水果罐头，从外面看是黄桃的，那水灵灵甜滋滋的黄桃，在冬天很少见的。
大冬天烤着火，打开罐头瓶，来一口冰冰凉凉又甜蜜蜜的黄桃，再喝一口糖水，光想想都觉得那是神仙日子。
除了一罐水果罐头，还有一块猪肉，大约六七两的样子，不肥不瘦。
萧盼儿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一边在嘴上说着“那多不好意思”，一边诚实的把网兜给接了。
不过打量了一下，她慢慢琢磨过味儿来。
萧盼儿看看网兜，又看看于主任，又看看萧宝珍，最后又看看于主任。
于主任也不知道这女同志忽然怎么了，一脸疑惑，跟萧盼儿大眼瞪小眼。
于主任奇怪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家里有什么困难需要跟厂子里说说，我可以帮你带话。”
“困难倒是没什么困难的，不过……”萧盼儿迟疑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主任，我家方远哥这次可是帮钢厂抓贼，立大功了，就这么点奖励吗？”
说这话的时候，萧盼儿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她委委屈屈的嘟囔了一句，“我老早之前听人提了一嘴，说是有个职工帮钢厂抓到了小偷，奖励了半扇猪肉呢，轮到我家宋方远，就只有一罐水果罐头吗？”
于主任楞了一下，也是没想到萧盼儿说话这么直白。
“你说的那个抓贼的职工我记得，不过你误会了萧盼儿同志，当初那个贼偷拿的是钢厂的钢筋，这给厂子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而且当初厂子也是公开贴出悬赏了，白纸黑字写着抓到贼的职工有猪肉奖励，这才有你听说的那半扇猪肉。”于主任摊手说，“你们这次抓的是个采花贼，他也不只是偷了钢厂女职工的内裤，还偷了其他人的内裤，你说这让厂子怎么奖励？”
萧盼儿瞪大了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难道就什么都没有吗？”
“这不是有水果罐头和猪肉吗？”于主任说。
萧盼儿快哭了，“这点东西管啥用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咣当一声，那声音听着像是谁从床上滚下来或者摔下来了。
这次不用进去看也知道，是宋方远。
萧盼儿转头看了看，既想进去看宋方远，又着急厂子里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她期期艾艾的问，“难道厂子那边真的什么表示都没有了吗？“
于主任沉吟了一下，“也不至于，我估计到时候评选优秀职工或者表彰学leifeng精神的时候，会优先考虑小宋的，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敢保证，总归厂子不会亏待你们就是了。那什么，小宋媳妇，厂子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们不用送，留步留步，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于主任生怕被萧盼儿追着继续盘问，赶紧摆了摆手往外走。
萧盼儿追了两步，正准备追上去问个明白，忽然余光看见萧宝珍还站在旁边，她心里又咯噔一下。
她停下脚步，勉强朝着萧宝珍笑了笑。
刚才还打定主意准备追上去，这会儿萧盼儿又决定不追了，萧宝珍人就站在这里，万一她跟于主任要到了什么好处，被萧宝珍听见，到时候也跑过去跟厂子闹怎么办？
思来想去，萧盼儿还是决定再等等，等私底下没人的时候，让宋方远单独去跟领导谈谈。
当下又回了家，从家里拿出两颗鸡蛋递给萧宝珍，“麻烦你了宝珍，我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于奶奶在外头说了什么，现在胡同里的街坊来找萧宝珍看病都不会空着手，要么给俩鸡蛋，要么带点糖果点心之类的上门。
当然看的都是小毛病，大毛病萧宝珍就直接让他们去医院。
真要没眼色空着手来的，萧宝珍就直接劝他们去医院了。
所以这两颗鸡蛋是看病的酬劳，萧宝珍拿的心安理得，不过看着萧盼儿的脸色，萧宝珍心里也是好笑外加庆幸。
幸好当初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立刻决定跟宋方远退亲，没有掺和他们那一杆子事情。
跟男女主有啥好斗的，在旁边看着他们鸡飞狗跳就已经很有意思了。
没看见吗？她还什么都没说，萧盼儿已经在心里演了一场勾心斗角的戏。
萧宝珍装作啥也没看出来，拿了鸡蛋，准备回家吃午饭，刚走出几步又听见萧盼儿追上来。
“你还有啥事？”萧宝珍疑惑道。
萧盼儿仿佛突然想起不出话。
萧宝珍：“你到底想说啥，直接说吧，不说我要回家了。”
萧盼儿急了：“我说我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能帮我看看我家方远哥的那个地方，还能治好不？”
“那个地方？”
“哎呀你装什么傻，就是被石头砸坏的那个地方！”萧盼儿气得跺脚，声音也不由得放大几分。
既然说看病，萧宝珍也就拿出医生的态度对她。
当下转过身问她，“他的毛病不是已经在医院看好了吗？不然医生也不会允许他出院，现在还要看什么？我跟你说有个词儿叫过度医疗，已经看好的毛病没必要反复看。”
“我还能不知道么，就是因为没看好啊。”萧盼儿撇嘴说，“医生当时是说看好了，不过告诉我会有后遗症，我也没想到后遗症这么大，就是经过那事儿以后吧，我发现方远哥的身子骨不行了，干很多事情都没力气了，我就想问问你这个独蛋还能治好不？能恢复成以前那样不？”
萧宝珍挑眉，“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伤到的还是那个地方，家里的活儿不用急着干，以后修养好了就行。”
萧盼儿下意识的嘀咕，“谁说是家里的活儿了，我说的是床上的活儿。”
饶是萧宝珍见多识广，也被她的直白惊到了，过了一会才开始说话。
她先问当初出院的时候医生是怎么说的，听萧盼儿讲完之后，萧宝珍直白的告诉她，“按照医生这么说，那东西是碎了，已经取掉了，这还怎么治疗？也许有其他更高明的大夫能看，但是我这看不了。”
萧盼儿听的满脸失望，不过听了萧宝珍的解释她也大概弄懂了，合着方远哥的那颗蛋是真的没治了，没招了。
不过萧盼儿之所以能当女主，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她脑瓜子转得快，脑筋活，能很快的接受现实。
所以萧盼儿不过失望了一会，很快打起精神。
在她这里，治不了也有治不了的说法，所以萧盼儿很快收拾了心情，一脸不在乎的说道：“既然看不了就算了，我也不是很看中这个，我是看中方远哥这个人。宝珍，你千万别多想啊，也别说出去，我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两个人真心相爱，这些事情有什么的。”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她这个态度是真的到位，怪不得两个恋爱脑爱的是天昏地暗。
萧宝珍点头，“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
转过身她也在想，萧盼儿对宋方远是真爱没错了，要不是真爱，谁能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萧宝珍只是感叹，谁都不知道，同一时间，不远处的房间里，宋方远真是感动的两眼发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宋方远在知道自己缺了一颗蛋，而且床上也不怎么能使得上劲儿后，心里也是痛苦的要命，心灰意冷。
成了独蛋，他觉得自己以后是个废人了，跟完整的男人走出去是不一样的，他会被人瞧不起，明里暗里的笑话，说不定连萧盼儿在时间长了之后，也会选择离开他。
毕竟一个男人在床上都逞不起威风，哪个女人受得了。
偏偏萧盼儿说她不在乎。
宋方远真是感动的两眼发红，他知道萧盼儿是爱自己的，没想到已经爱到了这个份儿上。
他既感动，心里又有点不得劲。
盼儿这女人哪里都好，重情重义，但唯独有个缺点——说话没个把门儿的。
上次就是她跟人吵架，一冲动说出了他独蛋的事情，导致这件事情传开了。
现在萧盼儿跟萧宝珍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避讳点，总把独蛋挂在嘴边。
宋方远听到一次，就觉得心窝子被扎了一次。
他爬起来躺回床上，躺的平平的。
盯着头顶灰白色的屋顶，宋方远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要花钱给媳妇买个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