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猫霸霸 作品

第 42 章 “我,是,一。”

 虽然御君祁修改了回答,但江与临还是很生气,把手里的诗集翻得哗啦哗啦响。

 御君祁悄无声息地翻下床,假借洗澡之名暂时离开避难。

 洗完澡回来,江与临还在翻书。

 御君祁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江与临斜觑身边的怪物一眼,把诗集扔过去:“自己看。”

 御君祁单手接住直奔面门而来的暗器诗集,随手翻开一页:“看不懂。”

 江与临坐起身:“你真不认识字?这可是人类基因中最容易获取的知识。”

 御君祁把诗集倒扣在床上:“你不让我吃人。”

 江与临哑然道:“那是我们认识之后的事情,之前呢?你是怪物,人类在你的食谱上,你怎么可能没吃过?”

 御君祁抱臂靠在床头:“不记得了,反正我现在认识一点。”

 江与临没太计较这个问题,随口说:“好吧,原来是只文盲怪物。”

 自从吃了江与临的血,御君祁满脑子没有别的事,见缝插针道:“如果你肯多给我喝点血,我很快就都认识了。”

 江与临扬了扬下巴,轻佻得像进了勾栏院听曲的纨绔子弟:“念首诗给我听,听高兴了就给你喝。”

 御君祁举起诗集,看了一会儿:“只认识几个字。”

 江与临:“念给我听。”

 说实话,他并不很相信御君祁不认识字,确切地说,他不相信御君祁没吃过人。

 御君祁是神级怪物,基因吸取能力极强,祂曾经自述可以通过吞噬其他个体获取对方异能,如此强大的‘获取’能力之下,只要吃过一个人,就一定会获得足够的知识。

 可看祂犹犹豫豫的样子,又不像演的。

 尤其江与临还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

 也许御君祁确实没吃过华国人。

 说不定祂认识英文呢,或者日文什么。

 江与临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略显恶毒的猜想。

 “念啊,”江与临催促道。

 御君祁磕磕绊绊地念:“我,是,一。”

 什么玩意,诗歌选集上怎么会有‘我是一’这种东西?!

 江与临起身把御君祁手里的诗集扯过来,低头看去——

 【现代诗(双语版)

 《我爱这土地》

 作者:艾青

 假如我是一只鸟,

 ifiwereabird,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ishouldsingthrough血,但江与临的血压还是不可避免地升高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御君祁说:“其实海洋更好一点。”

 江与临努力劝自己做一个温和有耐心的老师,咬着牙解释道:“作者说假设自己是一只鸟,鸟怎么会爱海洋呢?”

 御君祁不假思索:“可是鸟也不该爱土地啊,鸟应该爱天空。”

 江与临:“……”

 卧槽,祂说的好有道理。

 江与临愣了两秒,凶道:“你哪儿那么多问题?还听不听了?不听我睡觉了。”

 御君祁做了个封嘴的手势,示意自己不会说话了。

 于是,江与临顺利读完了整首诗。

 御君祁似懂非懂。

 但祂很聪明,只听了一遍,就能把整首诗背下来,还学会了很多汉字。

 像江与临这样没耐心的人,第一次在教学上取得成就,心情很不错,夸御君祁是个好学生。

 御君祁趁机提出要求:“你能每晚都给我念诗吗?”

 江与临欣然接受:“可以。”

 *

 第二天,江与临醒得有些晚。

 醒来后,头很沉,四肢酸软。

 过量失血过后的正常反应。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雾蒙蒙地看不清天色,也不知是几点了。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睡觉。

 江与临卷着翻过身,看到了身侧的御君祁。

 “……”

 御君祁没有盖被,直挺挺地平躺在床边,像一俱僵硬的尸体。

 江与临问:“你怎么在这儿?”

 御君祁喜欢睡在隐蔽的地方,昨晚江与临入睡前,亲眼看着祂翻到了房梁上。

 这会儿怎么又下来了?

 御君祁解释:“这个房间的房梁有点短。”

 江与临抬头看了一眼:“确实。”

 御君祁翻过身,问:“你不让我睡花瓶和浴缸,我只能睡在床上了。”

 江与临困得要命,掖了掖被子,阖上眼:“随便……我再睡一会儿,你看看肖成宇他们醒了吗?去给他们弄点吃的。”

 御君祁侧身枕着手臂:“没有,你不醒他们没人敢醒。”

 尽管怪物原本的习性都是昼伏夜出,但在一个群体中,生活规律从来都是以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为准——

 怪物们的习性,会自发向最有利于生存的方向靠拢。

 在这间别墅内,江与临有着绝对权威。

 没有任何一只怪物,敢在他睡觉时弄出动静,吵醒江与临。

 怪物们的天黑与天亮,通常以江与临的闭眼和睁眼划分。

 就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当江与临睡觉时,别墅内所有怪物都会进入静默状态,直到他再次醒来,怪物们才会从静默状态下解封,重新恢复活动。

 荆鸿称其为‘当代烛龙’,别墅内掌管时间的神。

 江与临对此一无所知,他颇觉困倦,很快又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听不清在说什么。

 窸窸窣窣的,略吵,还不足以完全将人吵醒。

 有那么几个瞬间,江与临意识回笼,眼睑轻颤几乎就要醒来,可一恍惚,又坠入更深的梦境。

 梦境层层叠叠,一个接一个,他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陆离斑驳的光影中,还来不及回味前段情景,便又匆匆奔赴下一场黄粱梦。

 江与临梦到了高山、冰原、落日、朝霞。

 他自长风万里中一跃而下,没入阴寒刺骨的海水深处。

 不断下潜,最终沉入海底。

 深沉的梦境之外,有人将一条湿毛巾放在了他额头上。

 手背微痛,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注入体内。

 江与临更冷了。

 他蜷起身,无意识地发抖。

 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窝到了他身前,江与临刚伸手把毛绒绒搂进怀里取暖,那团毛绒绒又‘嗖’得消失了。

 毛绒绒消失的刹那,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着愤怒的‘祁哥!’。

 好像是肖成宇声音。

 怎么又吵架了,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江与临指尖微动,挣扎着想要醒来。

 他听到御君祁说了句什么,房间内很快安静下来。

 接着,身后有一团更温暖的东西拢住了他。

 在这片温热中,江与临再次陷入昏睡。

 *

 等江与临彻底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窗外的雨还没停,且有越下越大趋势。

 江与临浑身酸软无力,脖颈和后背全是汗,整个人像是从刚水里捞出来,全身都湿漉漉的。

 他眼皮很沉,头也疼,但不冷了,反而因为大量出汗渴得要命,五脏六腑阵阵燥热,特别想喝点冰凉的饮料解渴。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很多梦,可醒来又全都记不清了。

 在梦里,他明明重复回忆了很多次,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些什么。

 可一醒来就全忘了。

 这种感觉很糟糕。

 急密的雨声中,江与临缓缓睁开眼。

 霎时间,他以为自己梦游到了药店。

 床上、床头柜上、书桌上、茶几上、地面上所有肉眼可见的台面都铺满了药品。

 “御君祁”江与临撑着手坐起来,他一动,被子上的药盒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你在搞什么?”

 御君祁端来一杯温水:“江与临,你病了,睡了一整天。”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药。”江与临接过水杯,动了动指尖,往杯子里扔进去几块冰。

 御君祁:“额……”

 江与临抬眉:“怎么了?”

 御君祁说:“你现在不能吃冰。”

 “没那么娇气,”江与临喝光杯子里的水,喝完仍觉不解渴,哑着声音说:“去楼下酒柜里拿瓶气泡酒上来。”

 御君祁又倒了一杯水:“你发烧了,医生让你多喝温水。”

 江与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现在不烧了,去拿气泡水。”

 御君祁站在原地没动:“你睡了很久,感觉还好吗?”

 江与临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地说:“正常,过量失血产生的应激反应,你吃的比我想象中还多。”

 御君祁自知理亏。

 最后两口,祂吸得是有点猛。

 这也不能完全怪祂,谁叫江与临那么香,人类的身体又那么脆弱。

 御君祁想了想,狡诈地略过不利于自己的话题,转而汇报道:“鱼和鸟我都喂了,花也浇水了,肖成宇和孙念洄吃的速食面。”

 江与临‘嗯’了一声,深思厌倦,撑着手,慵懒地靠在床头出神。

 他尚未完全从梦境脱离,又或许是因为生病导致身体不适,总之情绪格外低落,没兴致闲聊,也不答话,只靠在床上出神。

 没人再出声,房间内又安静下来。

 狂风吹过,雨水霹雳吧啦地打在玻璃上,形成种极单调的白噪音。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蓝紫色光影交错,江与临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轮廓清晰锐利,漂亮得恰似刚出水的冷瓷,有种难言的脆弱。

 御君祁眉峰凝起,往前走了两步,端详着江与临的神色。

 轰轰雷声中,江与临深黑眼眸抬起:“看什么?我气泡酒呢?”

 御君祁第三次忽略了江与临的要求,难得显出几分迟疑:“你……怕闪电?”

 江与临用‘你在逗我吗’的眼神扫了眼御君祁。

 御君祁沉默着垂眸回看,幽沉黑眸内星光涟涟,似银河般缓缓流动。

 暴雨倾盆,屋外风雨大作。

 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雷声震耳欲聋,雨水覆盖了万物,将天空与大地连接在一起。

 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在空气中升腾。

 御君祁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江与临:“好像每次下雨,你的心情都会很差,尤其是打闪的时候。”

 江与临望着窗外的雨幕:“下雨很烦,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股难闻的土腥味。”

 御君祁眼睫微垂:“别烦了。”

 在祂说出这三个字的刹那,诡异的磁场倏忽漫延。

 来自洪荒的钟鸣在天际敲响,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刻消失。

 天地间须臾静默。

 万物息止。

 下一秒,虚空轮转,云雨倒流。

 雨,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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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引用自《我爱这土地》双语版,作者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