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变质的理想

 法蒂玛没有动作，依然凝视着前方，同时对他娓娓道来：“实际上，早在我生前的年代，我的国家，就已经出现了类似情况的苗头。”

 “我曾祖父那一代，在黄沙之中号召各大部落联合起来，建立了这个国家的人，他们都普遍拥有极高的荣誉感，愿意为了国家，为了所有在沙漠之中挣扎着讨生活的人，而自愿变成木乃伊，忍受痛苦。”

 “在他们的影响下，他们的子代，也就是建国之后的第二代贵族们，普遍也都有这样高尚的情操。”

 “然而再后面，这种其实完全基于个人道德和理想的东西，约束力就变得越来越脆弱。起码就我所知，和我同一辈分的贵族之中，就有许多人在自己的家乡面临沙尘暴，或者其他灾难时，不愿意变成亡灵，去对抗灾难，反而更愿意出钱去培养死士，代替自己去死……”

 “在以前，我一直以为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只是个例，但后来，这样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多，再之后……”

 她低下头去，将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声音微弱：“再之后，我就作为联姻的对象，离开了我的国家。虽然在我联姻的国家被‘海之母’覆灭时，我的故乡还没有亡国，但按照我生前所见到的趋势，或许在那之后……”

 她有些不能接受，却还是坚持着，坚强地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很有可能，在我的故国覆灭之前，贵族们就已经变质，再也不愿意以一死来守护国家。”

 “相反，他们很可能会欺骗民众，说这是无上的荣耀，让民众们变成亡灵，去对抗灾难——而他们自己则躲在各自华美的城堡之中，享受着奢华的生活，却逃避着各自的义务。”

 她如此幽幽说着，越说，越感觉可怕和耻辱：“真是，让人不敢想象的堕落光景啊。”

 霍桑脸上已经再无任何笑容，他一时间也忍不住唏嘘：“人心中的贪欲就是如此，和这种东西的对抗，是我们所有智慧生物所建立的文明，都不得不永远打下去的一场战争——稍微懈怠，便会被它吞没，然后万劫不复。”

 法蒂玛终于扭头，略显异样地看着他，如宝石一般灿烂的眸子之中有光芒闪烁，仿佛有些惊讶。

 但随后，她的眼皮垂下去，目光黯然：“但总之，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令人作呕的地步。我不敢想象，这千年以来，这群‘巫毒教’打着黄沙之王的崇高名义，害死了多少本应由他们来守护的人民……”

 她声音低落，情绪低沉，然而这一刻，在她身上所展现出的情绪波动，却让霍桑感觉，她比此前任何一刻都更接近“活着”，更像一个活人。

 或许，我现在可以劝她活下去。

 心中冒出这个念头，霍桑挪了一下身子，凑得更近了一些。月光之下，纵然草原上的气温要更低一些，但霍桑依然隐隐约约能够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幽香。

 他扭头，望着法蒂玛低垂下去的小脸，轻声道：“曾经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但未来，他们不应该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应该有一个人站出来，引领他们重拾千年之前正确的思想，剔除那些因为部分贵族的私欲而诞生错谬，重新回归到守护人民的正途之上。”

 他如此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法蒂玛的脸，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法蒂玛抬起头来，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

 霍桑没有点头，他不想让法蒂玛产生自己在强迫她做些什么的想法，以免她的心中出现抵触或者排斥的情绪：“目前来看，你是唯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法蒂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