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喂药

 “亏得你家殿下没黑没白地日夜护着,竟养出了你这么个小白眼狼!若是这般经心待你都哄和不好,那我可真就不客气啦!”

 莫斯年早一步迈进内里,见着这幅景象,便知九洺必定又是彻夜未眠,心下怎不一边心疼着他,一边埋怨小妖不省心。

 “不敢不敢!灵汐才不是白眼狼,自然知道殿下是为我好。只是这药,实在太苦了。”

 灵汐见仙官来了,赶紧服了软,毕竟自己的“小命儿”眼下全在他手上掐着,若再任性胡言,只怕仙官又弄出什么骇人的东西来治她。

 “你懂什么,良药苦口,平日吃的锦蜜倒是清甜,能治病止痛吗!”

 莫斯年最厌人怕苦,一听小妖还敢抱怨,立马厉声呵斥:

 “怕苦就早些爬起来,也省的空耗我那些灵丹妙药。能走能跳的,便自去你那明堂里待着去,你当这宫里人都闲着功夫专为伺候你这小妖呢!”

 “仙官说的是,多亏了仙官灵药,灵汐确是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回明堂去,不敢再令殿下和你劳心。”

 灵汐巴不得早点回去,虽身上确还隐隐吃痛,但也好过整日在宫里拘着浑身不自在。

 “不可,身上的伤处还未痊愈,去到明堂,若还在那西厢住着,岂不无人伺候,还难免受那狐帝冷眼,甚是不妥。本宫已知会顾辙,晚些回去无妨。”

 药都喂完了,九洺却还拢着灵汐,一听她要回明堂,他便更是凝眉紧锁,放心不下。

 莫斯年不觉有些嫌弃地瞪了九洺一眼,更生愠怒:

 “你们主仆之事,爱怎样便怎样,我才懒得管。今日只来跟殿下商量些要紧事,若还要临着这榻旁,我可走了。”

 “原是有正事,怎不早说,去到阳明宫详谈。”

 九洺这才觉出自己在榻上这般确是不宜谈论正事,便将灵汐好生安放在香枕上,略整华服,下了床榻。

 “灵汐,本仙官问你,你初来天宫之日曾言欲求生身之法,可还当真?”

 莫斯年没有急着出去,反而凝着眉,一脸严肃地盯着躺在榻上的灵汐,一字一句,无比郑重。

 灵汐听出此事重大,更也确是她心心念念,从不曾有一刻忘记的正事,因而勉力撑起了身子,答得甚是真切:

 “仙官,殿下,生身确是灵汐心中最大的夙愿。无论你们是否确信,但陆压道君所言,灵汐从未敢忘,他令我寻生身之法,补齐第十七片莲瓣,更要我心系苍生,挽危倾于狂澜。我虽经年顽劣,却也想有朝一日能如殿下一般,尽己所能,守护苍生。”

 “即便生得新身必经肝肠寸断、脱胎换骨之痛,你也甘愿?”

 莫斯年在灵汐眼中找到了那份坚定和确信,亦早知这小妖与九洺皆有着一样的坚毅品性。

 “一念既定,虽万死,绝无悔!”

 灵汐字字重若千钧,别看她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形状,但毕竟也是历过几度生死,更随在九洺身边明白了天地大义。

 在她心里,自也悄然生长出了不可撼动的信念。

 “你这小妖看着糊涂,说起正事来,倒还算明白。”

 莫斯年甚是合意,终也放心似的露出几分笑意,回身看了看身后一样对灵汐满怀期待,更有几分忧心的九洺,会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咱们去阳明宫议事,让灵儿好生休息吧。”

 九洺对灵汐所言亦是分外满意,更因此定下了此前的思量,他知莫斯年此来就是专意与他详定此事的。

 他心底亦想早些定下此事,便又经心吩咐了飞渡精心照顾着,就转身往自己宫中去了。莫斯年紧随其后一并出殿。

 却说刚目送了他们二人迈出门槛,飞渡也帮她落下床幔,收拾停当便在外间候着去了。

 只留灵汐一人在床上躺着,心底的激动狂喜直涌上心头、眼角。

 莫斯年这么问她,再看殿下那神情,这么说,他们找到能助她生身的法子啦?!

 那便再好不过啦!

 那日仙官还说她本就残缺,又自拔一瓣真身,恐再难飞升了,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找到了办法。

 不过刚刚仙官说的什么“脱胎换骨”之痛到底又是怎样呢?

 小妖毕竟刚受过刑罚,一想到这骇人的字眼,难免生出些许畏惧,但转念一想,若当真能补齐真身飞升成仙,就算受些苦痛,也未尝不可,只愿那痛楚不要比殿下那挞龙藤还厉害就好……

 小妖一通欣喜思量本就耗神,又因药力起效不觉身痛,却总有懒懒困倦蒙上头来,便不觉眼皮打架,正朝内里转身,无意中看见刚刚九洺坐着的地方,一团灰暗之物落在床角。

 这团灰黑色东西外面盈着些黏剂似的纠缠不清,内里支离破碎的看不出原样,只觉应是些碎骨残根之类,还散出几缕极为浅淡不易察觉的清雅气息,自与龙涎香的清幽和药汤的苦香迥然不同。

 奈何灵汐见识鄙陋,实在猜不出这到底是为何物。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想要拿近些观瞧,还没等手碰到那团暗淡,身上却传来一阵苏苏麻麻的异动。

 灵汐分神查看,原来是腰间的风月琉璃盏暮地颤动了一下。

 这东西带在身上除了能在关键时候救命,旁的也就只能顶个杯子的功用,怎么还无缘无故地自己动起来了。

 不明就里的小妖索性把那琉璃盏拿了出来,随手放在那团骨碎边上。

 重新打量了一眼那团灰乎乎的东西确是有些丑陋,料也不是什么厉害物件,更嫌那上面黏液淋淋多少有些恶心,实在懒得用手触碰。

 她看了一会儿,不免好奇于殿下向来品味雅致得很,怎会随身带着这么粗陋的物件。

 片刻,不觉困意袭来,便也顾不得这些不知来由的莫名物件,自顾自沉头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