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潘逸年不屑说,林玉宝辫子要翘到天上了。尤其是薛金花、林玉宝的姆妈。逸文说,这里面有故事。潘逸年说,当年为了阿弟的眼角膜,薛金花反悔五次,反悔一次加码一次,最后一次简直天文数字,我们家底全部掏空,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和姆妈花了五年的辰光,才把债务还清。
逸文说,还有这种事体,为啥没告诉我和逸武。潘逸年说,有啥好讲头,那又不能帮忙,还陡增烦恼。逸文不语,过有半晌后说,阿哥,我今朝在凯司令,碰到姜媛了,冥冥之间,是否是天意。潘逸年说,不要多想,碰巧而已。逸文恨恨说,这个脚踏两只船、把我当傻子白相的可恶女人。潘逸年说,也可以理解。逸文说,啥意思。潘逸年说,二弟当初上山下乡,说走就走,啥人晓得要去多久,又啥辰光回来,一年、两年,还是八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既然未来难以预料,只能盘算眼面前、能看到的事体。姜媛只是做了,大多数女人会做的选择。没必要耿耿于怀。逸文冷笑说,是么,我才走半年不到,就和旁人结婚?这算啥名堂经。潘逸年说,二弟勿要钻牛角尖,既然结局注定要分手,那半年、一年、五年、八年又有啥区别。早断早了,姜媛还算果断,至少没隐瞒,已经不错了。
逸文沉默不语,昏黄灯光映在面孔上,片刻后,口袋里摸摸说,阿哥有烟么。潘逸年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烟盒和火柴,丢过去,逸文接住,抽出根烟,叼在嘴边,擦燃火柴,点亮吸了口,吐出烟圈,火柴一直烧到指腹,白灰一段一段的掉。
玉宝早晨四点半就起了,穿戴整齐,蹑手蹑脚的下阁楼,走两步踩到一物,黄胜利的塑料拖鞋,乱拐乱扔,天天如此。没空计较,伴着呼噜声,摸黑拿起面盆,面盆里有备好的杯子、牙膏牙刷、梳子和毛巾。
开门下楼,快速奔到弄堂里的水槽,漱洗后,也不用照镜子,将头发扎起。一切准备妥当,赵晓苹睡眼惺松、提着马桶经过,看到玉宝说,去小菜场开称啊。玉宝说,是,再会。
玉宝骑上脚踏车,锨着铃铛,清脆的叮当声,贯穿长长的弄堂,经过为节约 3 分钱煤饼、而不得不早起生煤炉的阿奶,经过左右手拎鸟笼、去公园遛鸟的爷叔,经过将隔夜剩饭倒进钢钟锅内、烧泡饭的阿婆,经过蹲在公共水龙头前、奋力刷马桶痰盂的阿姨,还有一些人,被炉烟洇没在迷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