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洛阳
夜黑风高,早春的寒潮尚未退去,洛阳城西郊八十里处,只听马蹄声震耳发聩。
一支装备优良的精兵队伍自洛阳城方向急赶而来,领头的是东都之主张怀满的侄子张驭良,素日里以作战冷静而闻名,深受张怀满喜爱。
可这向来冷静的青年,此时居然有些乱了阵脚,分明眼盯漆黑的前路勒马收僵,却又似乎不甘心就此止步。马蹄踱步,他的目光亦然跟着在四周回转,好像想透过层层夜幕,将埋伏在后面的凶险都一把抓出来。
身后谋士劝诫:“少主切勿意气用事,那周军世子上次吃了败仗,这次定然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如表面这般简单,切莫入了他的圈套。”
张驭良苦追一夜,本就不愿放敌归山,闻此一言,心下越发不快,答道:“手下败将何所畏惧,若真是有备而来,便干不出带上零星几人前去城门挑衅的事了,这裴韶就是绣花枕头,本将军能败他一次,就能败他第二次。众将听令,继续追!”
队伍继续追击,一直追到慈涧一带,恰途经盆地,四面环山,始终不见周军的影子,唯月光惨白如鬼影。
张驭良观察四周地势,本是想觉察周军的藏身之处,没想到看上一圈,心里竟忽然警铃大作,立刻调马回头,扬声道:“撤!”
就在这时,四面山上齐齐亮出弓箭手,对准梁军便张弓射箭,梁军撤退不及,死伤过半。
张驭良亦重伤在身,堕马惨遭俘虏,他的胸口贯入一支长羽,疼死之际看到满山火把冲天燃起,火光中,大批人马下山,簇拥一名年轻将领奔袭而来。
张驭良当是昔日手下败将,张嘴破口大骂:“裴韶你个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安敢使如此奸猾之计!”
马蹄声很快响在咫尺,骑马赶来的年轻人下马对他便是一脚,几乎踹到他归西,紧接着一道尚带沙哑的少年声音响起——“裴韶裴韶就知道个裴韶,睁眼看看你爹是谁。”
张驭良粗喘着气抬起眼,不想落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精致到无法言说的少年面孔。
少年凤眼高鼻,金瞳玉貌,眉眼间门煞是绮丽。而且许是年纪小的缘故,面上的骨骼尚不显锋利,这使得他不仅能用俊美形容,简直可以说是标致的有些雌雄难辨,像个女子。
少年身后站出名魁梧的青年汉子,斜着眼打量了遍张驭良道:“二郎跟他费这般多的口舌作甚,索性宰了了事,我听说张怀满那老匹夫甚是中意这个侄子,宰了把人头送去,正好也能给他提个醒,现在乖乖把洛阳城让出来,到时候还能给他留条全尸。”
少年嘴上骂着“多嘴”,实际看神色真在考虑,便命人先将张驭良捆了起来,问其他人怎么看。
其他人觉得张怀满盘踞东都许久,刀枪不入,过往周军屡战屡败,士气大降,眼下既然生擒了张怀满的侄子,那不如当众杀鸡儆猴,既能灭一灭梁军的威风,也能长长周军士气。
毕竟当下是他二公子头次带兵征讨,人无信而不立,能得这么一场开门红,之后的仗也能好打许多。
见诸人皆是如此建议,裴钰沉吟片刻,忽然将目光落到被挡在最后的一抹纤细身影上,下意识语气放缓了一些,问:“阿武怎么看?”
众人亦然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这才想起来还有多出的一个人。
在目光所及皆如小山的健硕身躯中,被挡在最后的“少年”,瘦小的可以说显得有些可怜,而且即便是一身男装,明眼人仔细一瞧也能看出来,这是个姑娘。
武芙蓉突然被这一问,一时都没准备好该如何去说,心下一紧张,脱口而出便是:“人不能杀。”
裴钰立马来了兴致,挑了眉梢道:“此话怎讲?”
武芙蓉:“我们此次来所带兵马为十万,洛阳张怀满自守兵马为四万,虽说论兵力我们不必忌惮梁军,但洛阳易守不易攻,加上历代便有分都之说,城中物资富饶,即便张怀满一心固守决心同我们硬耗,我们也不见得就能耗得过他——”
雷冲这时第一个听不下去,皱眉反驳道:“你自己都说我们在兵力上不必忌惮两军,又为何提前唱衰我军势力?眼下攻城之战尚未开始,你说这话,究竟是何居心?”
武芙蓉摇摇头,温声道:“雷大哥想多了,我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
雷冲又想开口呛她,被裴钰一脚踹边上去了,裴钰走到武芙蓉面前,双臂抱于胸前,散漫随性的样子,冲她一扬下巴道:“接着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