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山阳公

 李存勖必须开口了：娘子你记住了，我可是帮你说过话的。</p>

 “张公公也和微臣商量过，如果官家能够到了河东，传旨天下，明示朱贼为社稷蟊贼，则各地藩镇，自然奋勇勤王，朱贼团伙，必将离心离德，即使其所部，也会士气低迷，不堪一击。那时候……”</p>

 他按照张承业的说法，照方抓药，倒是说道慷慨激昂，却被昭宗冷冷打断了。</p>

 “李亚子你说朕如何到得河东？若是被他擒住，颜面无存都且不论，只怕乱军当时就会悖逆弑君！以朕的性命做赌注的话，再也休提。”</p>

 李存勖明白了。感情皇帝是怕死啊。嗯，这个嘛，人谁不怕死啊？皇帝怕死，好像也不算很奇怪的事。</p>

 还是别开口了。否则真要自己把皇帝搬移到什么地方，自己可没有这本事。现在官家说的是对的，只能将他按常规方式转移出去，而这样做，的确很难逃出朱全忠的掌心。</p>

 想想洪洞县的那密密麻麻的梁军，李存勖感觉自己快要犯密集恐惧症了。</p>

 昭宗再一次看清了李存勖的想法。</p>

 “亚子，并非朕怕死偷生，而是此贼已经毫无人性。如果逃脱不成，落入此贼之手，朕必无生路啊。”</p>

 李九娘不敢置信。</p>

 “难道他还敢弑君？”</p>

 昭宗的国字脸都扭曲了。</p>

 “他虽还未弑君，但已经杀了可证。”</p>

 “可证夫人？”</p>

 李九娘眼前浮现出一个圆圆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的女人形象。</p>

 昭宗点了点头。</p>

 那个怀了昭宗骨血的可证夫人，只因为八卦了那句“天冲抱极泣帝前，血浊雾下天下冤”，就被朱全忠悍然下令处死。</p>

 理由是惑乱人心、蒙蔽圣躬。</p>

 当时连李振都颇觉不忍，恳求梁王是否能够等可证夫人生育以后再杀她？</p>

 但朱全忠显然并不顾及可证腹中的官家骨血。那个李唐皇室的婴儿，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乱世，就和母亲一起被杀害了。</p>

 与可证夫人一同遇害的，还有司天监王墀和许医官。但没有人评论这两条生命，人们的评论焦点都放在可证夫人身上。</p>

 她是孕妇啊。</p>

 她的腹中，是货真价实的龙种啊。</p>

 可证临刑前作出了恶毒诅咒。</p>

 “今日杀妾腹中子，异日汝子必杀你！”</p>

 朱全忠恍若未闻。</p>

 讲完刚刚发生的这个惨案，昭宗久久没有说话。</p>

 李九娘、李存勖、张承业等人，个个呆若木鸡。</p>

 没有人相信，世上有如此残暴之人。</p>

 官家说的是对的，此贼已经毫无人性了。</p>

 他就是一头怪兽，兽性大发的怪兽！</p>

 包括李存勖，大家都理解了。难怪官家不敢冒险出行。是的，一旦北上太原失败，官家也不会有活路的。</p>

 没有人问，连李九娘都没有问官家，为何不保护可证夫人？</p>

 因为官家无力保护自己的女人了，虽然他是皇帝。</p>

 可证夫人之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p>

 昭宗长叹一声，打破了寂静。</p>

 “大势所趋，天命厌朕，朕又如何阻挡得住？朕此去东都，果真成了什么归命侯、山阳公、安乐公，你我父女，说不定还有聚首之时。”</p>

 转头看看李存勖道：“时局如此，李亚子你也完全清楚了。现在，九儿的册封礼，是谈不上了。六礼之类，张公公回到太原后，想法办一下。”</p>

 李存勖和张承业连忙答应。</p>

 昭宗又把慈爱的目光投向女儿，但语调还是满腔无奈。</p>

 “九儿，今后你在太原，须得好生孝敬晋王夫妇。”</p>

 李九娘哽咽着点头答应。</p>

 昭宗再将目光投向李存勖。</p>

 “李亚子，你等作速返回太原，务必告知晋王，在得知朕禅位之前，切勿刺激梁王，莫要兴兵勤王，莫要搞什么反朱联盟，总之切勿逼梁王铤而走险！否则的话，朕躬危矣！告诉晋王朕的口谕，就是要他万万不可孟浪！明白吗？”</p>

 李存勖当然明白，但也深感悲哀。</p>

 堂堂唐帝国的皇帝，竟然到了这一步！自己身为穿越者，还想着如何振兴唐帝国，没想到，这个正牌皇帝，已经怂到这个地步，完全投降认输了！他现在，想道只是自己的生命，再也没有任何社稷存亡的方略谋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