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七 作品

第 51 章 第 51 章

  须臾,哐一声被一股力道从外向里撞开,一只顶着蓬松『毛』发的雪『色』月狐捧着瓜子站在两的视线下,一双眼扫过溯侑,又直勾勾盯着薛妤。

  “璇玑。”薛妤一眼认出来真实身份,凛声问:“你这是——”

  狐狸三两步跳薛妤的案桌,长而软的尾巴轻轻一扫,那些手册和纸张通通挪了个位置,腾出了刚好够盘成一团的空隙,倦懒趴着,眼睛水润,鼻头粉嫩,蓬松的长尾如藤蔓般无声无息勾住薛妤的指,撒娇一样摇晃。

  这位从见第一面开始就总是出其不意的图灵,好似格外喜欢。

  薛妤静静看了半晌,而后伸出长指,在额间点了下,声音里是不熟练的哄骗:“别再伤了。”

  璇玑看着,很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阖了眼。

  雪白的月狐没有待多久,在某一刻,它倏惊醒,耳朵连着动了几下,而后砰的在空气中炸成了一朵云,消失在视线中。

  果真是来自由,无能束缚。

  溯侑看向薛妤。

  “知府后宅。”薛妤美目微凝,轻声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裘桐眼下就在螺州。”

  那么,又是一座连通皇宫与州城的传送大阵。

  裘桐他,好大的手笔。

  须臾,薛妤将那块才送过来的令牌推出,唇压得直而紧,似有所感道:“让朝年沉羽阁点,点会布阵,临危不『乱』的,五十个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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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可谁也没有想到,变故来得那样快。

  第二日入夜,一场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往下倒,彼时,薛妤,善殊以及路承沢正围坐在庭院中商议整件案子目前为止的进展。

  只听突然轰隆一声,闪电狂舞,噼里啪啦的雨点丝毫不反应的时间,兜头落下。

  朝年应对这样的场合格外得心应手,防雨的透结界罩很快支起来,于是院外暴雨瓢泼,空气里蕴着厚重的湿气,院内仍是一派风平浪静的干燥。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不像天然而成,反而像极了……妖邪祟。

  薛妤“噌”的一下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院外走,溯侑伸手半拦着,眉眼深邃,音『色』低而促:“臣。”

  说罢,他头也不回如利箭般扎向风雨昭动的浓黑天幕,很快只剩而模糊的一点。

  院内的也都纷纷有了猜测,均正『色』起来,一个接一个彼此确认着问:“西南那边隔绝打斗的阵布置好了吗?”

  “飞天图真身能『迷』『惑』,清心丹记得都带好。”

  善殊看向路承沢,神『色』凝重,将手中令牌交过,道:“我为阵心,届时怕是脱不开身,这是我的调令。”

  “螺州城佛寺不少,我点了六十佛修在西南守着,若是情况不对,知府和执堂果真勾连,参与此事,圣子不必迟疑,带着搜查两,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路承沢知道事情轻重,他郑重其事接过令牌,道了声放心。

  溯侑很快回来,他风中来雨里淌,浑身下,却唯有睫『毛』沾了一层湿气,湿漉漉贴着眼皮,又罕见的现出一两分钟干净的少年气来。

  他看向薛妤,颔首沉声道:“山里妖兽几乎全陷入躁动中了。”

  薛妤看了眼天『色』,心里算着时辰。

  这才刚入夜,离子时差得远,妖兽发狂提前,数量增多,代表着什么,不用想就能白。

  “璇玑那边,没有动静。”薛妤率先迈出了院,道:“先不管那么多,西南守着。”

  螺州西南,知府内宅。

  裘桐站于高台,凝望被置于巨坑底的玉髓盒,盒中是半颗黯淡的黑『色』妖珠,即使布置了数层隔绝气息的阵,用了数件灵宝遮蔽,那颗妖珠偶然泄『露』出的气息,仍令方圆数百里的妖兽不由自主匍匐。

  裘召和知府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阶梯来,行过礼后,无敢出声,皆站在一侧,既紧张又忐忑望着眼前仪表不凡的君王。

  没过多久,大太监白诉将一幅蒙着黑纱的古画呈到裘桐面前,言语恭敬:“陛下,飞天图取来了。”

  “放着吧。”裘桐视线终于从那半颗妖珠挪开,他将高阁中的扫视一遍,问:“璇玑呢?”

  “已在阵中了。”

  “行。”裘桐无有半分不舍点了点头,格外冷漠道:“让开始吧。”

  “阿召,到朕身边来。”裘桐有条不紊吩咐下:“龙息一旦吸收血气,圣传肯定有所察觉,薛妤必然强闯搜府,我们不能出现在螺州城,时机一到,立刻开启传送阵回皇宫。”

  说罢,他又看向螺州知府,言语难得放柔和了些,问:“知道该怎样说么?”

  “陛下放心。”螺州知府忠心耿耿,他挺了挺胸膛,说得大凛然:“所有过错臣一认下,最终不过一死。”

  裘桐赞赏点了点头,道:“正因有卿这样舍身忘己的臣下,我族才能自强不息,繁盛至今。”

  “云家这番功劳,朕不会忘却。”

  螺州知府被这一两句话说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恨不得即刻身死成全族大业。

  此时,璇玑突然出现在眼前,散着长长的发,一张脸而尖,黑白分的眼睛转动时像猫一样灵动,拉过裘桐的手,在他掌中刷刷写下一行字。

  裘桐感受完,瞳『色』顿时如墨汁般翻涌,他重重一拂衣袖,太阳『穴』隐忍跳了两下,冷声道:“朕和你说过许多回,不要招惹薛妤,你是什么?你再三在眼前出现,能认不出你?”

  璇玑愣愣看那张因为怒气而布烦躁意的脸。

  他对没耐心了。

  那张俊俏的脸,于是也不那么耐看了。

  不由得皱了下眉,满头青丝随着后退半步的动晃动。

  裘桐深吸了一口气,须臾,他伸手捏住巧的下颚,声音里的令心软的疲倦意几乎要溢出来:“璇玑,你知道,龙息对朕来说,十分重要。”

  璇玑知道,这话自从诞生以来,他和他身边的一直在说。

  有些话说多了,听得也腻了。

  裘桐倾身过来,冰凉的唇一下接一下落在璇玑的眼皮,一字一字道:“朕喜欢你,可朕是皇帝,有更为重要的责任和担子。”

  璇玑眨了下眼。

  “你过来,朕有办解开薛妤的禁制。”

  裘桐说罢,将飞天图的黑布一揭,白诉十分懂事捧了笔墨纸砚过来,只见裘桐凝着飞天图右下角的那个钤印,他在原站了半晌,最后,是提笔将那印用墨渍洇成了一团。

  几乎是顷刻间,璇玑身段抽长,眼尾晕红,发丝垂到雪白的脚踝处,七彩的绸缎环拥着,伴着某种千年前的古曲翩然飘动。

  觉得自己整个燃烧了起来。

  那是生命飞速流逝的滋味。

  “璇玑。”裘桐看了看天『色』,捏了捏的手掌,道:“吧。”

  璇玑看了他一眼,乘空而。

  这一次天机图笼罩的范围比一次更大,乌云遮蔽,电闪雷鸣,鬓若云霞的美遨游在天间,数万的视线下。

  可薛妤的禁制强行锁着璇玑,即使被强行激发出所有潜能,也仍要一根根将勾回似的,挣断了又长,长了又断,如此生生不息,彻底飞天时。www.sxynkj.ċöm

  薛妤正好赶来。

  一看璇玑的状态,『露』出了然的神『色』。

  深深吸了一口气,水一样的纹路从足下四处朝外扩散,飞天图笼罩的范围有多广,『荡』出的涟漪有多大。

  璇玑尚存一丝理智,朝做了个走的手势。

  “走不了。”薛妤动怒,冷玉般的脸晕开一点胭脂的『色』泽,声线愠然:“今日螺州城的,一个都不准动。”

  璇玑才踏出一步,一道锋利到无可阻拦的剑气从身后斜斜斩来,那一剑侧着脸颊擦过时,漫天雨帘似乎都被凌空劈开,有片刻的静止。

  此时,璇玑已经无思考。

  伸出指尖,点了点被擦破的脸颊,开口说话时,整座城的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漫血丝的瞳仁盯薛妤和溯侑,婉然一笑:“都,留,下。”

  薛妤和溯侑几乎同时出手,冰霜长箭与巨剑虚影同时击中的胸膛脊背,璇玑整个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碎成无数块掉落下。

  天空中,飞天虚影像是燃起火一样光芒大盛。

  “彻底失控了。”薛妤重重摁了下眉骨,看向溯侑:“我要进一趟画中,你协助佛女维持大阵。”

  “女郎。”溯侑音『色』清润:“一起。”

  他难得执拗,垂着眼又重复了一遍:“一起。”

  见状,薛妤不再说什么,如流光般冲霄而起,肃然绞杀的剑气紧随其后,两道光点如烟火般撕开左下角那只月狐虚影,重而疾冲了进。

  高台,裘桐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他面前摆着个火盆,盆中是才被丢进的飞天图原。

  他想起璇玑那双笑起来如桃花般璀然天真的眼眸,不甚在意勾了勾嘴角,低声叹息了句:“可惜了。”

  娇滴滴的美,可惜跟了他这么个铁石心肠的主。

  为了他的大业。

  只好香消玉殒。

  这场雨下了许久。

  整座天空陷入可怕的寂静中,这种只剩风雨声的僵持像一钝刀,刮在所有身。没过多久,不止善殊,沈惊时皱了眉,就连裘桐,也突如其来的生出一种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

  他忍不住重重摁了下手指骨节。

  直到天空破开无数道口,浓郁的血气被一股力量包裹着送下来,稳稳落到坑底盛放龙息的玉匣内。

  裘桐眉目微落,悄然松了一口气。

  有方士将玉匣送至裘桐跟前,那半颗龙息得了滋润,肉眼可见的活泛起来,它贪婪吸收着能让自己壮大的力量,表面光泽灭灭,呼吸般的起伏节奏。

  却见下一刻,一段凝脂皓腕凝聚成形,盈盈垂在玉匣中,水润的翡翠玉镯松松垮垮悬在腕。

  这是璇玑的手。

  裘桐握过无数次,于是一眼认出来。

  他不曾设防,自然也没想到,早就接受自己死亡事并且确实再也回不来的璇玑会从自己眼皮底下,临时反悔似的抽离了龙息的一缕生命精华。

  龙息失了最重要的东西,像是要爆炸似的飞快变幻黑白『色』,滴溜溜在玉匣内横冲直撞。

  半晌,它在裘召始料未及的视线中,啪嗒一声,从中间裂开一条细缝,再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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