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七 作品

第 29 章 第 29 章

  “你问。”薛妤朝他点了点下巴,一张脸冷若冰霜,垂着眼事时,显得尤为有距离。

  “谁平素与柳二交好?”溯侑话音一落,眼前站着的几个就开始你推我,我推你,谁也肯先站出那一步。

  他『色』渐渐冷下来,眼中原就虚幻的意如泡沫般消弥。

  “哎哟!推什么!踩着我脚了。”就在薛妤冷然观望的耐心告罄的一刹,被挤到末尾的婆子发出一声洪亮的痛呼,整张脸上五官跟变了形似的扭曲起来。

  她头一个走出来,垂眉顺眼一股脑往外道:“两位仙长,其实我们跟柳二也没什么交集,只是都一个府上当差,低头见抬头见,又都是差多年龄,这能说的话也就比别人多了一点。”

  这婆子格直爽,着柳二人都死了,再避讳这避讳那的,说下个死的就是自己。

  她着自己说得越多,眼前这两位能捉住妖的可能就越大,于是噼啪啦倒豆子一样开:“柳二平时就老实,喜欢偷『奸』耍滑,多大的年纪了还爱盯着过路的丫鬟婢子瞧,一双眼『色』、眯眯的,见着个女人就放光。平时闲着也干点正事,一发月钱就跟钱三出去『乱』、混,第二天当差还一身的酒气散去。”

  “苏婆子,你!你莫要血喷人。”闻言,最左边站着的那男子一下子绷住了,他涨红了脸,有些结巴地大声嚷嚷。

  被称为苏婆子的仆『妇』翻了个白眼,朝着谢海道:“老爷,我可没说谎,柳二平素是什么做派,大都看着呢,我跟他是打着杆子都算上一个熟字。”

  “这次他出事,还说是将『色』胆放在妖怪身上,才遭了殃的。”

  说完,苏婆子将头往身边一扭,问另外两个仆『妇』:“我说的哪对?”

  大一起当值这么久,就是平时再怎么看柳二顺眼,现在人没了,本着死者为大的意思,也说出这么犀利直白的话,因而脸上多少有些自在。

  苏婆子像是知道他们在什么,又大小地嘀咕了句:“是我说话难听。”

  “柳二死得那么惨,连尸骨都没留全,必那妖恨极了他,若是它觉得柳二跟我们关系好,顺着找过来,我找谁哭去。”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剖析心迹,何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果然,很快有人咬咬牙站出来证明:“老爷,苏婆子说得没错。”

  溯侑泼墨似的眼瞳转到脸全涨红了的男子身上,问:“钱三?”

  钱三被那眼一看,只觉得一股说出来的冷意顺着背脊爬到后脑,脑子嗡的空白了一瞬,再回过时,桃花眼还是那双桃花眼,甚至往探究,还带着点莫名的天生温柔的意,仿佛眼前站着的年轻男子有着无穷尽的耐心。

  “是。”钱三颤着牙,忍住为自己辩驳:“是。可我真,真的没做什么。”

  “昨日,你和柳二在一起吗?”

  “有,有。”这一回,钱三脸『色』灰败,自己先将昨日经过说了出来:“前天府上才发了月钱,昨夜下值,柳二约我去云迹酒楼喝茶——他常去那,面的店小二跟他是同乡,每次都会给我们多送碗茶水。”

  “喝完茶,天『色』晚下来,我准备回,见他竟朝着城南去,还忍住问了一句。”说到这,钱三脸『色』更红,透出炭一样的颜『色』。

  溯侑望着他,道:“一字一句,详细道来。”

  钱三猛的闭了一下眼,索破罐子破摔,将昨夜形一五一十说出来。

  昨夜月『色』极美,清冷的月辉铺在地面上,树影被灯光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沉在浅水中铺张的水草藻荇,又像某种狰狞的扭曲的鬼魅。

  钱三见柳二居然没去霜月楼寻欢乐而是回城南府,颇有些诧异地揶揄:“你今日转了?还是霜月楼的红叶姑娘够勾你魂了?”

  “谁说我是要回府。”柳二知起了什么,鬼鬼祟祟地凑过来,覆在钱三耳边道:“我们府往再过四座府邸,新搬来了一户人,这户人常闭着大门,面没男人,只有个『妇』人,生得貌美如花。”他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美貌,只连声道:“红叶姑娘在她跟前,都算什么。”

  钱三悚然一惊,他看着柳二那双泛着昏黄的眼,一时之间竟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回过,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吗?!能住在城南的,那都是些什么人,什么身份,你干这样的事,要命了?!”

  可这男人,特别是『色』、欲上头的男人,根本没有脑子。

  柳二一脸混在意地道:“我看过了,那『妇』人多半是什么达官贵族养着敢带回的外室,府也没有人伺候。”

  他一说,钱三就懂了。

  没有男人,又没下人伺候,即使真遭了欺负,多半也敢报官,敢闹大。

  夜,钱三看着睡在身侧的妻儿,良心煎熬了整整一夜,哪知第二天一早,就听到了柳二惨死的消息。

  谢海听完,顿时怒了,一张和蔼的脸完全沉了下来:“我竟知道,我谢府的下人,有这样滔天的胆子。”

  那几个站成排的仆『妇』伙夫顿时战战兢兢跪成一片。

  薛妤一双琉璃似的眼瞳静静落在钱三身上,开说了进屋前第一句话:“在哪?”

  钱三颤巍巍伸出,往西面指了指,道:“往巷子深入第五个宅子,门前挂着红灯笼那。”

  薛妤转身就走,溯侑紧随其后。

  “混账东西!”谢海怒骂出声,狠狠一拂衣袖,看了看两人远去的身影,没来得及算账,转身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追上去。

  “两位仙长。”谢海艰难追上来,伸出袖子擦了擦汗,『露』出一双满带愧疚的眼,道:“我同你们一起,我给你们带路。”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管,吩咐道:“快备上厚礼,随后送过来。”

  薛妤却根本等都没等他,足尖一顿,身影瞬移一般翻过的红墙,眨眼的功夫,人已到了另一边百米开外的地,唯独剩下点环佩相撞的清脆响声,袅袅散在空气中。

  “这、”谢海傻了眼,搓着看向脾气甚好还停留在原地的另一位,问:“这可怎么办?这妖,这妖还能收吗?”

  “这若是收,惦记上我们可怎么好啊。”谢海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听完钱三的话后顿时心有戚戚然,开始担心起这担心起那,“小仙长,这妖能收的对吧?”

  “我治下严,赔多少钱都行。”说完,谢海急忙保证。

  说完,谢海抬眼看溯侑,发现少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知何时垂了下去,压出一道深浅的线,原本春风沐雨般的温柔小意,摇身一变,成了种淡薄的近人的无动于衷。

  先前的温柔,乖巧,耐心,像是全部是装出来的一样。前头那冷若冰霜的女子一走,他显『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他轻轻吐字,回了三个字:“知道。”

  谢海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样,霎时没声了。

  像是起什么事,溯侑难忍受一样浅浅皱眉,最后也跟着跃出外墙。

  按照钱三说的特征,他们很快找到了那门挂着红灯笼的府邸,溯侑上前叩门。

  过了很久,门才推开,面果然没仆人,来开门的是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眼睛亮亮的,有一种少女般活泼明媚的美。

  薛妤仔细观察她的『色』,而后像是察觉到什么,视线往下,挪到她凸起的有点明显的小腹上。

  “你们是……?”女子声音清甜,起来十分友善,脸颊两边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溯侑于是上前,将那两块执法堂的令牌拿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提前好的说辞:“我们是执法堂的弟子,早前云迹酒楼发生命案,我等奉命前来探查。”

  “命案?”女子一副全然知的样子,随后将门敞开大半,有些好意思地:“我才搬来没多久,身子也,府上『乱』得很,让两位大人见了。”

  “大人们快请进。”

  许是要做母亲的人都格外柔和些,那女子轻轻抚着小腹,很轻地叹了一声:“应该也是个可怜人。”

  听到这,薛妤知道,柳二那些污秽的阴邪法,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实现。

  她往女子身后的小院一看,果真空空『荡』『荡』,连花草树木都少,溯侑例行公事般进去看了圈,而后朝薛妤摇了下头。

  薛妤看向那名女子,点了下头,道:“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踏进幽深小巷,又在某一刻停下来。壹趣妏敩

  她皱着眉回头,与那名嘴角噙着温柔意的女子对视,略有些生硬地提醒:“女子独居危险,若是可,还是买些仆人回来伺候的好。”

  女子倚着门颔首,对陌生人的善意应得温柔而慎重:“多谢姑娘提醒,这事昨日已经办妥了,等会人牙子就会带着人来。”

  薛妤于是再说什么。

  接下来一路沉默,直到拐过一个弯,薛妤才慢慢停下脚步,溯侑亦步亦趋地跟着,偶然一个抬眼,见她有些疲累似的伸摁了摁眉心,声线冷然:“她还有孕在身。”

  “是。”溯侑声线轻得怕惊扰她一样,像是好奇她会如何回答,又像是单纯的询问,“那妖,我们还追吗?”

  如果没有那妖,今日出事的,就是一个全然无辜的『妇』女,及一个未出世的孩童。

  先动歪念的是柳二,该死的自然也是柳二。

  可城中心杀人,魂绳锁魂,全部在圣地,在朝廷能忍受的范围。

  那她呢。

  她会怎么觉得,真捉到了那妖,她会怎么做呢。

  少年侧首,视线落在她半边侧脸,安安静静地等她的回答。

  “追。”

  然而他象中的挣扎,犹豫,纠结的『色』通通没有出现,薛妤应得干脆而果断,仿佛才一瞬间的愤怒只是错觉,她道:“去查谢那棵槐树,回去后让朝年和轻罗轮班守在这女子府邸前。”

  “让司空景兄弟来见我。”薛妤道:“另外,传信给佛女,请她到执法堂来一趟。”

  说完,她冷静地回首望城南的位置,一字一句轻声道:“三日内,我彻底结束这个任务。”

  跟象中截然同的发展。

  溯侑那双宛若点墨的眼瞳难得的,茫然地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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