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麦客 作品

第八十五章 分兵

    王坐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着刘舆的神色,对军司王衍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什么旱灾?关我屁事!又不是没水喝,没粮食吃,至于么?

    死几個贱民而已!

    大晋天下,人多着呢,要多少有多少,种地的人是怎么都不缺的。

    倒是刘庆孙要和我争荆氏,这件事比较麻烦。他在司徒面前更受宠,不一定争得过他啊。

    王忧心忡忡,双眉紧锁,愁容满面。

    司马越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暗暗点头。

    王还是可以大用的,这般为主上担忧,忠心可嘉。

    那边王衍已经说完了大旱的事情,顿了一顿。

    幕僚们纷纷进言,多有夸赞王衍之语。

    老壁灯心下暗爽。

    旱灾日益严重,他的名声却渐渐大了起来。

    很多人都知道去年朝廷行文司州诸郡,令种冬小麦,此事便是王衍一力推动的。

    他甚至还发动各种关系,反复催促,真的下了大力气,卖了老脸,收获了无数埋怨。

    当时做这事的原因是担心匈奴打过来,没想到歪打正着,抢在河水断流前收获了一茬粮食,真的救命了。

    嘿嘿,当时埋怨老夫有多狠,现在就夸得有多狠,妙哉。

    幕僚们夸完后,司马越也夸赞了几句,随后便提起了另一件大事:“罢殿中武官之后,有人回乡居住,有人南下——有人前往州郡任职,还有人投了匈奴!”

    “孤已得报,刘渊迁都平阳之后,秣马厉兵,得此无君无父之辈相助,已决意南下。”

    “上月,渊以王弥为帅,石勒为前锋,并渊子聪,共攻壶关。关城已陷落多日。此其一路也。”

    其实,还有一些话司马越没好意思说出口。

    刘渊以王弥为侍中、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与楚王刘聪合兵,进攻壶关。

    刘琨遣二将救援,全军覆没,二将皆死。

    司马越不是没有做出应对。

    他以淮南太守王旷为帅,将五千淮南郡兵、万余淮南丁壮,将军施融、曹超各将数千豫、兖之兵,总计三万人,北上救援壶关。

    施融、曹超建议不要北上并州,在河内阻河拒敌,防止敌人直扑洛阳即可。

    王旷大怒,坚持进兵。于是三万人进入上党,与刘聪在长平相遇,惨败。

    施融、曹超战死,王旷不知所踪,三万人被斩首一万九千余级。

    刘聪趁胜连拔两城,上党太守庞淳以壶关降汉。

    刘琨以都尉张倚领上党太守,据襄垣坚守。

    刘聪又转兵袭晋阳,不克。但趁机招降了原本依附刘琨的一些匈奴(铁弗氏)、鲜卑(白部鲜卑)、乌桓部落,得数万口、万余骑而回。

    战事至此,短期内已告一段落,或许还有一些扫尾战斗,但都无关大局了。

    匈奴前后斩首两三万级,俘万余兵,得了大半个上党,又进账了一大批部落,削弱了刘琨继续摇胡人助战的潜力,可谓大胜。

    王衍听司马越说完,则在想另一些事情。

    王旷(王羲之之父)是他堂弟,与琅琊王睿交相莫逆。

    琅琊王南渡建邺后,王氏宗族陆陆续续南迁了数百人,显然押上重注了。

    司马睿又以王旷为淮南太守,替他稳住江淮之地。

    司马越看在眼里,定然有了想法。

    他可能已经有点忌惮司马睿了。

    调王旷率南兵北上,是三月以前就做出的决定,那时司马越还没回洛阳呢。

    王旷北上救援壶关是匈奴出兵后临时决定的,未必没有消耗王旷的意思在内。

    对此,王衍没什么好说的。

    司马越惯会这招,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去年就让邵勋北上收复邺城,试图消耗他。

    结果野马冈之战,石勒六万大军土崩瓦解,没达成消耗的目的。

    今年王旷北上救援壶关,长平之战惨败,三万人几近全军覆没。

    司马越却得逞了。

    王衍只能暗叹:仗打成这样,夫复何言?

    “匈奴第二路以刘景为帅,叛臣朱诞为前锋都督,克黎阳,于延津败王车骑、汲郡守庾琛,现已退兵。”司马越继续说道:“匈奴两路皆获大胜,饱掠一番后退回,诸君议一议,此为何耶?”

    众人一时有些沉默。

    为何?目的不是明摆着的么?先扫清外围,再找渡口南下洛阳啊。

    黄河尚未断流,匈奴大军要南下,必然只能走那几个渡口。

    攻占壶关后,便可由此东出,进入汲、魏、顿丘三郡,找渡口南下,绕道陈留、荥阳,从洛阳东边迂回而至。

    但到了这会,他们显然已经有更好的南下途径了——长平之战结束后,上党绝大部分地区已落入匈奴之手,他们可以很方便地南下河内,再直趋洛阳。

    “司徒。”王衍不想和司马越玩什么猜谜游戏了,直接挑明了答案:“匈奴经此两胜,士气大涨,或许真的要南下洛阳了。这一次——避无可避。”

    司马越闻言,心中有些不悦。

    王夷甫是不是在暗讽些什么?不妨把话说明白!

    但他也知道,王衍没说错,这次确实避无可避了。

    清理了朝堂、禁军,洛阳现在由他说了算,大敌当前,他没法走。再一走,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最后等待他的只有众叛亲离的结局——合着伱回来就是杀人,把人心弄乱,把军心弄垮,然后再拍拍屁股走人?

    “匈奴会从何处至洛阳?”司马越按捺住心中不满,问道。

    王衍低头不语。

    司马越目光转来转去,最后看向刘舆,问道:“庆孙向有智计,可能为孤解惑?”

    刘舆回过神来,想了想后,道:“正如司徒方才所言,匈奴有三条进兵路线。西路乃自河东南下,攻弘农,自西向东攻洛阳。”

    “中路为直下河内,渡河后从北向南攻洛阳。”

    “东路为自黎阳渡河,攻荥阳,自东向西至洛阳。”

    “三路皆有可能,或可分兵把守,阻敌于外。”

    “今曹将军屯大阳,王车骑屯白马,此为两路。只需增兵河内一路,固守即可。”

    司马越微微颔首。

    摸不准敌人的动向,就只能处处分兵了,仗有点被动。

    “河内方向,何人为帅?”司马越又问道。

    刘舆会意,立刻说道:“鲁阳县公邵勋骁勇善战,当可为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