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讽嘲 作品

第三十四章 食肉(六)夜食

“整个旅游的背景,又不安排导游,伙食还差得要死,全素没肉,真不知道这鬼地方除了我们几个大冤种,还有谁会来……”张立财小声地逼逼叨叨,表示对晚餐的不满。

 不过也没见他少吃就是了。

 齐斯凑过去,像狐狸靠近一只鸟:“说不定这场旅游本来就不是为活人准备的,死人可不会挑食。”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阴恻恻的。

 张立财打了个哆嗦,嚷嚷:“你可别吓唬我啊,我这人胆小,被吓到了是会尿裤子的。”

 齐斯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无辜地垂下眼:“张哥不好意思啊,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他停顿两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刚刚我和苏婆聊了几句,她说村西有一批有些年代的墓葬,里面好像有很多名贵的陪葬品,在诡异游戏里盗墓应该不犯法吧?”

 齐斯睁眼说着瞎话,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蠢蠢欲动的神色。

 张立财是为了还高利贷才进的诡异游戏,看得出来,他虽然胆子不大,但在钱财面前可以抛却身家性命。

 这样的人很适合骗来当探路的炮灰。

 张立财拍了拍自己的胖脸,目露疑惑之色:“小兄弟,你想什么呢?游戏里的东西又带不出去,废那个劲干什么?要能带去现实,我到时候买几个效果特别点的道具,赚钱不更容易?”

 齐斯眉毛微挑。

 游戏里的东西带不到现实,那他是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能把命运怀表和玫瑰心脏带出游戏?

 眼下考虑这些没什么用处,没有更多的信息,凭空想也想不出结果。

 顶着张立财奇怪的目光,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哥,我还真不知道。第一个副本我吓都吓死了,根本没考虑这方面的事,后面回过味来,才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

 张立财不疑有他,开始大谈特谈他所知的诡异游戏的机制。

 齐斯捏出感激的神情,胃疼地听他讲那些老生常谈,指甲嵌进掌心带来刺痛,让他彻底断绝了忽悠这个胖子当队友的心思。

 现实中那个因为有用不得不留着的朋友已经够烦了,他可不想再在副本里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怕他会忍不住把唠唠叨叨的张立财掐死。

 玩家们尽数下桌后,苏婆才套上围裙,拎着桶和抹布折回餐桌,收拾锅碗瓢盆和残羹剩饭。

 朱玲凑上去,笑着恭维:“苏婆,您的手艺真好,要不是我这些天在减肥了,我还想再多吃点呢。”

 这话并非胡言,平心而论,苏婆准备的这一桌素菜各有风味,每个食材的利用都恰到好处,完全能达到饭店的水准。

 只是众人包括齐斯在内,都没有细细品尝的胃口罢了。

 “喜欢吃就好。”苏婆笑眯了眼,连带着看朱玲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她将菜盘一一收进水桶。

 朱玲见状,嘴上连忙说道:“您放着,我来帮您!”她顺势也拿了几个空盘,往苏婆拎着的水桶里装。

 朱玲疯狂刷npC好感度的当口,杨运东、艾伦和纹身女也走了过去,或是想打探更多的线索,或是单纯凑热闹。

 齐斯终于好说歹说地应付完张立财,这会儿已经懒得掺和其他事了。

 他拖着虚浮的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插上门闩。

 将包着神肉的布包在桌上放好,他拿着笤帚将各个犄角旮旯都洒扫了一遍,用干净的抹布擦去竹席上的灰,才算是安顿下来。

 乡下的天黑得很快,才一会儿工夫就拉下了夜幕。天地间一片阒寂,所有生机好像冻结在一刻,就连风都吹得极轻,吹不起树叶的沙沙声。

 借着冷月的微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房屋的轮廓。突起的树丛和别的不知何物尽数化作引人遐想的鬼影,在银灰色的光晕中轻轻摇曳。

 齐斯完成了简单的洒扫,将笤帚放回角落。

 他从口袋里摸出怀表,将指针调到九点,用以标记天黑的时间。

 站在一臂宽的玻璃窗前,看着窗外簇簇的黑影,齐斯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房间没有窗帘。

 习惯于在无光的封闭空间中休憩,不配备窗帘的透明窗户常给他一种强烈的被窥伺感。

 这种感觉很糟糕。

 齐斯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固定遮挡物的支点。他只得作罢,从善如流地躺到床上,和衣而卧。

 困意快速袭来,意识不受控制地沉沉下坠。

 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他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的感觉。

 半梦不醒的无力感,掺杂着如影随形的烦躁,直接导致他在经历副本的各个环节时兴趣缺缺、游离在外。

 身体上的不适紧接着作用于他的情绪,他没来由地带上了对副本npC和其他玩家的敌意,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期待看到悲剧和惨案。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让张立财那个死胖子立刻去死。

 ……

 后半夜,齐斯睡得并不踏实。

 黑沉的梦境光怪陆离混乱不堪,唯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格外醒目,在魑魅魍魉间直勾勾穿过黢黑的梦的雾气,和他对视。

 那双眼睛静止在远处望着他,淡漠、疏离、冷冽,仿佛游离于尘世之外。

 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那猩红的、令他不适的视线。

 缺失的记忆堪堪补全了部分,齐斯想起在《玫瑰庄园》副本的最末,他从邹艳身上搜到的那个神像。

 那好像也是一个道具,后来莫名其妙地碎了,当时他居然出奇地没有在意……

 认知扭曲!

 灵感捕捉到一个词语,齐斯的牙关条件反射地打颤,后背泛起生理性的薄寒,毛骨悚然。

 ‘我竟然忘了那么危险古怪的事……不对,那件事真的发生过吗?’

 记忆的细节模糊不清,越是徒劳回忆,越是头绪纷乱。

 齐斯压下如网如织的烦躁,不冷不热地问:“你是谁?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