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忽作无期别
杨沅点点头,向计老伯抱拳长揖一礼,便转身走去。
计老伯站在雨里,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一口气,也不理会自己的小店了,拔足就往宋家小食店里
赶去。
又是一户人家,门儿开着。
但,报丧人是不能进人家的门的,杨沅叩响了门环。
屋里跑出一个梳着“朝天揪”的小孩子,手里拿着半块烧饼,站到雨檐下。
“呀,是杨家二哥!娘啊,杨家二哥来啦!”
小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扭头就朝屋里喊了起来。
杨沅退开两步,双膝跪倒,又郑重地叩了一个“孝头”。
虽然,此时出现在雨檐下的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但,孝头无大小。
其实来自后世的他,本来是挺抵触下跪的。
他不喜欢这种古老的礼仪。
但是此时此刻,身临其境,他自然而然地就做出来了,心甘情愿。
孩子的爹娘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瞧杨沅这般模样,顿时变了脸色。
丈夫赶紧冲出雨幕,上前搀扶杨沅。
妻子则匆匆跑回门口,冲里边喊了一声,然后邻家老爷子也拄着拐棍迎了出来。
梅雨绵绵,如泪。
……
出殡之期是在
青石巷的街坊们帮忙,为杨澈风光大葬。
杨沅在临安城郊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为大哥修建了墓地。
他买了很大一块地。
因为……杨家的子子孙孙,以后都要埋在这里。
最上边,他大哥的墓旁,留出了一块位置,
那是他以后的长眠之地。
只要他子嗣绵延,香火不绝,他大哥就一样有血食祭礼。
……
小隔间里供奉杨氏一门灵位的供桌上,新多了一块灵位。
香炉里,三柱香火袅袅而燃,
蒲团前的纸钱盆里,火光明暗不定。
杨沅跪在蒲团上,一张张撕下杨澈留下的手札,一页页投进纸钱盆里。
在把杨澈移灵回自己家后,他便想到了曾经无意中发现的那本手札。
他从大哥的衣柜中,翻出了这本手札,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那是杨澈的一本“日记”,他从进入皇城司开始,历次侦破案件的经过,都记录了下来。他的心得、他的体会、他的成长……
从这本手札里,杨沅看到了他最初的青涩,也看到了他越来越老练的成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难忘的经历,他也会记上一笔。
于是,通过这本手札,杨沅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大哥。
原来一年前的大哥,并不是整天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原来曾经的他,也会流连声色场所,勾栏听曲,夜宿花船,过得风流快活。
他在一年多以前的记载里,还看到了他的名字。
那是杨澈认回他的那一天,杨澈就是从那天开始,彻底改变的。
杨沅看着一页页纸烧个干净,然后带着一身的纸灰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老苟叔正和宋老爹坐在杨澈两兄弟常坐的石案旁。
“老苟叔你来啦,宋老爹,我去趟皇城司,料理一下我哥的后事。”
杨沅向老苟叔打了声招呼,又对宋老爹交代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老苟叔微微皱起了眉。
杨澈死后,他没见过杨沅哭。
报丧时没哭,出殡时也没哭。
老苟叔有些不满:“杨澈很疼他兄弟的。可是杨沅这孩子连出殡时都没哭上一声,性子未免也太凉薄了。”
宋老爹却深深地望了一眼杨沅的背影,缓缓地道:“当初,咱也没见老计哭过。”
……
刘商秋抢下了监视国信所的活儿。
可是这次寇黑衣和杨澈既然中伏,说明皇城司的调查已经为人所知。
这势必会给他们接下来的调查增加极大的困难。
对方既然对他们的行动如此了解,谁敢保证,皇城司内部没有对方的细作?
如果,国信所果然和关昊也有勾结,调查他们的危险性可想而知。
可刘商秋这个活宝贝,居然挤兑住了木提举,抢下了这桩差使。
曹指挥真是说不出的蛋疼,他不得不耳提面命,再三叮嘱刘商秋,叫他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可是看刘大公子那左耳听右耳冒的样子,恐怕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曹敏觉得心好累。
就在这时,一个皇城卒走了进来,对他二人报拳道:“曹指挥使,刘副指挥使,杨副都头的兄弟杨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