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假装悲痛
李俭选择合作，人族使者骂骂咧咧地向中州聚居地方向飞去后，同盟首领的态度骤然和气许多。
只要人族的援军按时赶到，原本必死的战局顷刻解围，而代价不过是在战后给人族让利。就算妖兽们都不是盘算精似鬼的家伙，心里也觉得仅需把控交易总量，给人族的让利就不会让人族在“荒废一片深耕领地”后有净收益。
紧张气氛荡然无存，方才招呼着要将东南防线打造成死斗阵地的头领们换了个作风，命令护矿队改变思路，以拖延时间，等待人族援军赶来，解灵山矿区之围。
这帮妖兽的心情转换着实够快，明明不久前还准备死战，气氛沉重得像是集体进了坟墓一般，现在商量起拖延时间，倒像是小学生出门春游。
心宽才能活得久是吧？
李俭沉默着看着这些家伙，努力在身边营造出沉闷的情绪，显得悲痛。
没办法，他得扮演一个放弃了一片领地的族群首领，不悲痛就穿帮了。
妖兽们倒也识趣，感觉李俭神识沉闷，就不怎么到李俭身边晃悠，姑且将李俭当做透明人，只顾着到处号召本族的战士，拼命加固防线。
还别说，为了能够挺过人族援军未到的时间，妖兽们真拿出了些压箱底的东西。
一些灵材被护矿队征用了，它们将灵材切成小块，塞在刚刚用法术塑成的土墙中。按规律分散的灵材碎片牵引环境灵机，使灵机按照攻守同盟的意愿运转起来。
一座构造简单的可拓展阵法。
虽然浅陋，细节不多，整体构思一目了然，但这毫无疑问是阵法。就算没有来自上个纪元的经验，妖兽们仍然自己发展出了阵法的基础。
当然，在万族大比的时候，妖兽们就已用灵材建立了可以检测备战席进出的简单系统。但那个玩意实现功能相当简单，与其说是一套可以自主运行的系统，倒不如说是一支“一旦有进出就会捶打看守者”的构件。
机械构件带来的震撼总是不如一套机械系统，而眼前的灵材总算像是一套系统。嵌入土墙的灵材虽然主要以二维平面为功能结构，但牵引灵机，利用环境灵机流向实现功能的效果已经出现。
它的繁复程度肯定比不上三维立体结构，不过两个分量上的排布就足够妖兽研究许久。让李俭有些惊讶的事，这些妖兽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是一块可以拓展的阵法。
它可以有边界，也可以没有边界。它旧有的边界可以成为阵法外延的插槽，只要顺着这个结构一直延续下去，所到之处都能形成阵法。
这就很有价值了。如果不是妖兽在数学上颇具造诣——李俭希望不是——那就是它们在繁复的尝试中撞了大运，真让它们撞出一个可以在空间中周期性排布的模型。
作为智能水平并不具备明显差距的有情众生，一个周期性排布的模型，恐怕会让妖兽的理工水平突飞猛进。
李俭细细看着，将主导工程的妖兽记在心中。想着摄像头拍不下灵机流转的模样，他特意将法力凝结，在眼前勾画图谱——为了不被妖兽们发现，这张反映二维图像的法力图谱被他画成了三维点阵，只有在他想拍摄的特定角度，才会完全符合土墙中的灵材排布。
更进一步的，李俭将灵材排布的周期性简化，以点阵表示基元相对位置，再以额外注释表示各个基元的灵材种类、排布。这种画法可是人类某学科的阶段性产物，如果这样画了，还能被妖兽看出来他在画什么，那李俭选择投降。
连学科成果都被妖兽在人族不知情的时候学去了，这还对抗个毛，投了。
李俭费尽心思，总归是没让妖兽发现自己正在勾画它们的阵法。
“我刻画的图像，摄像头应该看的清清楚楚了，这就是妖兽正在土墙施加的阵法。妖兽的威胁等级还要提升，我相信护矿队中的人族战士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希望我提供的视角对你们也有用。”
“李校长放心，确实有用。阵法专家正在研究这种法阵的效果，并且根据我们的阵法理论，剖析妖兽大概发展到哪一步。由于作战服上并未配备可以探查到法力和灵机的设备，请您着重注意，妖兽表现的各类法阵能力，以及其它需要建立在相当高理论水平的修仙实践能力。”
“我明白，起码到现在为止，它们还没学会炼丹。”
“请您继续观察，魔族兵锋应当马上就到。根据推算，攻守同盟的护矿队将在苦战之后等来卫戍部队，请您注意安全。”
“明白。也请注意护矿队中人族战士安全。”
话音刚落，远处的沉沉墨色便掺入了别的东西。
魔族在夜色中都黑得像是异类，如果说借着月色还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那么魔族出没的地方就连一丁点光线都看不到了。
墨块缓缓扩散，视野中一片漆黑的地方越来越多。哪怕是借着法力光芒，也能看到远处的树木，可随着墨色迫近，敌人的法术侵彻力无端轰炸这片土地，远处的草木倒是看不到了，只能看到木本植物和草本植物的碎片一视同仁地飞了过来。
取代了这些草木位置的，便是魔族的墨色。
风雅怒喝着让护矿队进入防御位置，依托法阵增强对抗力量。
这可不能打输了，要是打输了，让魔族进了灵山矿区，再等来人族援军又有何用？
护矿队全都填了线，就连首领会议也逃不开责任。不必死战和不必战斗显然不是同一个概念，对妖兽首领来说，既然扛到援军到来就能大获全胜，自然是将所有战力都压上战线更加稳妥。
李俭也是一样，随同盟首领靠近阵法。
与自己在聚居区内见到的阵法相比，护矿队刚刚建成的阵法相当脆弱。它的二维结构是其脆弱的主要原因，缺乏法向量的厚度，也就是缺少纵深，只要一点点小小的位移，都可能造成一片法阵功能失灵。
但这不耽误它有它的强大。强弱也看和谁比，只论功能，拿上这片阵法，对抗相等战力进攻，着实轻松。
以自己的强大基础属性，操持阵法时依旧感受到些许增强。这有点猛得过头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俭都以为是不是人族的阵法理论走错了道路，竟然忽视了如此强力的法阵构型，转而研究各种各样的阵法。他又检查了一下法阵限制，才总算松了口气。
这是一套布置之后不可移动的阵法，其功能也不能外显。简而言之，这就是修仙者战争中的城墙，所有的威能只体现在主持者在固定位置防御外部攻击的情形，不论是位置有偏差，还是试图利用法阵进攻，都会失去法阵加持。
这玩意的原理也相当简单，简单到李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觉得方才惊讶的自己着实是乡巴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周期排布的灵材会引动环境灵机规律运转，在得到操作的时候，规律运转的环境灵机会主动反抗穿过法阵的法术侵彻力——这玩意压根就不会识别到底要放过哪些法术侵彻力，就算操作者试图一边开着法阵一边反打，操作者的攻击法术都会被法阵抹了。
而且法阵的弱点也相当明显：它真的只有二维结构在生效。
运转起来的环境灵机尝试抹去法术侵彻力当然挺好，但法阵总有承载上限。当某片区域中生效的环境灵机没能抹去侵彻力，又或者是在侵彻力作用下微妙地偏离些许位置……只要灵机刚好撞到组成阵法的灵材碎片，一点小小的移位就能让法阵效果大幅下降，紧接着就是连锁反应，阵法告破也是可以预见的。
当然，主持者也不是死人，小规模的灵材移位可以靠法力修复就是了。
这玩意也就对付魔族的时候会特别有效……也不好说，万一魔族进攻的时候吃饱了撑的，凑足一群金丹，对着某个位置整齐划一地施法呢？
摇头，将法力注入阵点，调动灵机运行防御，准备迎接魔族进攻。
敌方空间权能和神识做了先锋，身形未到，权能与神识倒是先与护矿队隔空交战。
李俭投入战斗，紧接着发觉法阵的第二个问题：这玩意不挡权能和神识啊。
神识和灵机有交互，理论上足够强的灵机流动确实能阻隔神识，但这片法阵是纯二维结构，厚度不够，灵机流动不可能在薄面上累计得无穷大，压根挡不住神识。
空间权能就更不用说了，正儿八经的空间权能不会让笼罩在其中的物品产生“异空间”感，就算一个物件在别的金丹期眼里被空间权能扭成了麻花，只要它在自己所处的空间内是连续的，那么它就是连续的。
空间权能和法阵井水不犯河水，这玩意更拦不住空间权能了。
李俭：不是，这玩意只能拦侵彻力啊，那数量差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