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诸侯 作品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古怪山巅神与异

    陈平安难得如此身心两闲,一觉睡到自然醒,结结实实睡了个大饱。天黑天明只一宿,不知人间花开花落有多少。
 

    等他睁醒来,    察觉到屋外廊道那边,某人脸贴房门,顾璨靠壁站立,这让陈平安哑然失笑,你们俩这是护阵呢,我又不是闭关。
 

    陈平安猛然间打开门,    刘羡阳摔入屋内,顾璨神色古怪,陈平安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刺杀,当我的止境归真一层是吃素的”
 

    顾璨神色更是古怪。刘羡阳站起身拍拍袖子,“小心驶得万年船,陈平安,你行走江湖还是不够老道啊,走了走了。”
 

    顾璨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在你睡着之后,宁姚来了一趟流霞舟,突然现身,    我们都没有察觉到丝毫动静,还是她主动与我们打了一声招呼,    才知道她到了,不过她何时走的,我们并不清楚。”
 

    刘羡阳快步朝屋外走去,    却被陈平安伸手按住肩膀,腾云驾雾似的来到了廊道,顾璨也想坑了刘羡阳就溜之大吉,    同样被陈平安抓住肩头,“一个个跑什么,既然理直气壮,全无心虚,不怕被我误会”
 

    两人都被陈平安搂住脖子,一起走在廊道中,笑眯眯道“真是义薄云天好兄弟,可把我感动坏了。”
 

    顾璨说道“我才刚来没多久,刘剑仙估计听墙根听了一整宿。”
 

    刘羡阳大骂道“放你个拉稀屁,老子前脚才来你后脚就到了,我不来,你敢来我来了,你舍得不来”
 

    顾璨笑呵呵道“有道理有道理,你说的都对。”
 

    走到廊道,来到船头那边。顾灵验怯生生站在甲板上,天风吹拂,衣衫飘摇向一侧,身材婀娜,曲线毕露。
 

    顾璨皱眉问道“不掌舵流霞舟,    跑来这里喝西北风”
 

    顾灵验冤枉极了,赶忙以心声与他们说道“昨夜宁姚找到我,她问了些关于蛮荒天干修士的密事,最后她让我捎两句话给陈隐官,第一句,是按照既定路线,去扶摇洲看看。第二句话,宁姚就四个字,已斩鬼物。”
 

    由于陈平安先前精神不济,并没有与两人复盘崇阳观被袭一事,所以此刻听到顾灵验代为传递的四个字,都有些茫然。
 

    陈平安只好给他们大致解释其中缘由,“先前在崇阳观内,有一头飞升境圆满的十四境候补鬼物,它由于被拦在合道门槛之外太久了,就想要走一条积攒外功、凭借阴德圆满合道破境的捷径,借助一位崇阳观内樱桃青衣鬼物的身躯和法袍,反其道行之,作为跨越幽明的渡口,立下一种宏愿,昭告阴冥地界,要为所有死在剑气长城和浩然天下蛮荒鬼物伸冤,它会斩杀陈平安,结果我没躲掉,但是扛下了,它就落了空,还泄露了踪迹,中土周城隍立即赶赴阴间地界,至于宁姚是怎么去的冥府,又是如何斩杀鬼物的,我就不清楚了。”
 

    刘羡阳伸手一拍陈平安的肚子,“奇了怪哉,记得你小子打小肠胃就好啊,很少吃坏肚子的,怎么一离开家乡,就水土不服了,吃不得糙米,只吃得细粮了”
 

    顾灵验再次对这位刘宗主刮目相看,竟然敢当面阴阳怪气陈平安吃软饭
 

    顾璨沉声问道“在阴间地界,斩杀一头十四境候补鬼物宁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羡阳笑呵呵道“这话问得很不顾璨了,除了以纯粹剑修身份跻身十四境,还能找出第二个理由”
 

    顾璨只是直勾勾望向陈平安。猜测归猜测,但是真相如何,还得陈平安给出答案。陈平安点点头。
 

    顾璨叹了口气,不管是谁,与宁姚比拼修道天赋,好像人间就没有天才了。
 

    顾灵验得知真相过后,后怕不已。不是作伪,只因为她那张可以千幻万化的脸庞,此刻面目便是她心中的“宁姚”。她竭力稳住道心,伸手使劲一抹脸庞,才恢复子午梦的面貌。顾灵验此次做客浩然,不如何怕那隐官陈平安,是因为有顾璨在,何况她又不曾参与攻打剑气长城一役,甚至都没有踏足浩然天下,陈平安总不能只因为她是蛮荒妖族,便一剑斩了她吧。
 

    可是那宁姚,十四境剑修,五彩天下第一人,斩杀一个蛮荒根脚的玉璞境修士,还不是跟玩一样
 

    刘羡阳摸了摸陈平安的脑袋,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啧,“都没有啥隔夜仇,弟媳妇就已经帮你报仇了嘛。”
 

    顾璨不愿一个外人知道更多内幕,就让她返回渡船中枢继续掌舵,顾灵验巴不得如此,省得被吓得一惊一乍,妨碍道心。
 

    陈平安笑道“我第二次重返归真一层,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那份武运馈赠。”
 

    刘羡阳疑惑道“丢了一份本该唾手可得之物,心中失落万分,必须在自家兄弟这边强颜欢笑没必要,哭一个看看,让兄弟们乐呵乐呵。”
 

    顾璨问道“不该如此才对,在这止境气盛一层,你是最有底气争最强的,唯独这一境,曹慈没有任何优势。”
 

    曹慈习武资质当然要比陈平安更好,但是止境气盛,讲究“很多”,曹慈因为资质太好,反而容易轻描淡写就错过。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陈平安笑得合不拢嘴,缓缓道“所以我当时闭关再出关的时候,也很奇怪,误以为是天时使然,奇人怪事频频出现,有人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机缘,例如被高人带着走了一趟光阴长河之类的,看遍了千百年光阴与万山景象,才能够在这一层打熬底子变得比我更好,所以就没有多想。我是昨夜从崔东山那边知道谜底,原来是裴钱。”
 

    刘羡阳一巴掌拍向陈平安脑袋,“臭显摆呢。”
 

    陈平安转头躲过,哈哈大笑。
 

    只因为裴钱才跻身止境没多久,又因为她是自己的开山大弟子,陈平安就再次灯下黑了。
 

    以结果反推原因,其实不难理解,裴钱的气盛一层,底蕴到底有多雄厚,气象如何壮观。
 

    在陈平安当隐官那么些年,裴钱先是跟李槐一起去往北俱芦洲,之后独自游历皑皑洲,中土神洲,金甲洲
 

    浩然九洲,裴钱甚至要比陈平安去过更多,几乎被她走了个遍,而且裴钱的记性之好,犹要远超记忆力不差的陈平安。
 

    陈平安自己早就注意到了,后来陆沉在合欢山地界也专门提醒过此事。
 

    这也是陈平安一直犹豫要不要带裴钱,一起游历浩然的重要原因。
 

    单独出门,境界足够高,她可以走得比较随意,跟在陈平安身边,她就会很用心,很认真。
 

    别忘了,她还可以窥见人心。裴钱只要想看,除非山巅修士,他人心相天地的景象,就会被一览无余。
 

    所以武夫气盛一层关隘所在的玄之又玄,简直就是专门为裴钱量身打造,她眼界宽泛,而且记忆深刻。
 

    当师父的,陈平安当然希望她多看看大好山河和人心万物,为气盛一层夯实基础,争取将来破境,比自己更高一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却又担心裴钱聚精会神,用心专一,看多了看久了,耗神太多,她会心力不济,武学登顶路上,会留下不为人知的遗患,所以陈平安就又转念,想着什么气盛一层最强二字,其实没有那么值钱,算个什么东西这就是一种典型的老父亲心态
 

    难怪老厨子、郑大风和魏檗他们几个,私底下闲聊,都说自家山主在裴钱暖树小米粒这边,都对她们宠得不行,怎么心疼宠溺怎么来,完全是视若爱女一般,可怜某位青衣小童,就像个欠打欠骂的逆子。
 

    陈平安说道“蒲柳他们几个,跟在你身边,以后在宗门是什么位置什么身份,你酌情任用。”
 

    顾璨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陈平安笑道“黄烈在玉宣国当了多年国师,难免熏染某些官场习气,你得气量大一些,耐心好一点,除了丢给他一两本珍稀道书,帮他指明道路,还需帮他剥啄世俗气息,复归璞玉一块。不要因为我们三个如今境界都不低,各有各的眼界和世面,所言人事,都在山巅,就觉得地仙二字不值钱,玉璞境没什么,仙人不过如此,飞升还凑合。说句忆苦思甜的,当下船上看似最不济事的沈刻,他如果当年去了刚刚破碎坠地的骊珠洞天,我们仨站一排,估计都扛不住沈老宗师半拳。”
 

    顾璨说道“记下了。”
 

    刘羡阳在旁拱火道“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烦不烦烦不烦,是村塾夫子教训穿开裆裤的蒙童,还是回了家爹骂儿子呢。”
 

    结果肩头挨了陈平安一手肘,脚背更是被顾璨踩中,顾璨再用脚尖重重一拧。
 

    刘羡阳闷哼一声,摆出一个气沉丹田的姿势,“有本事再来刘剑仙但凡出个声,叫苦个,就是你们爷爷。”
 

    陈平安双手笼袖,转身道“你们俩继续认亲,我回屋子,舒舒服服睡个回笼觉。到了处州地界再喊我。”
 

    刘羡阳笑道“好家伙,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敢如此使唤刘剑仙和顾宗主。”
 

    顾璨以心声说道“你有意把婚宴办在他生日五月初五这天,我跟他说了。”
 

    家乡小镇那边,都将五月初五视为五毒日,这天出生的孩子,就是天生的扫把星,瘟神。
 

    那么刘羡阳偏要在这一天举办婚礼,觉得这就是个顶好的日子。
 

    刘羡阳趴在栏杆上,懒洋洋道“这小子有没有哭得稀里哗啦”
 

    顾璨淡然说道“还好吧。”
 

    刘羡阳问道“怎么不把流霞舟送给陈平安,说实在的,我跟龙泉剑宗都不太需要这个,他这个财迷,如今买卖做得很大,却是急需此物锦上添花。”
 

    自家宗门拢共就那么几号人,阮铁匠又不喜欢讲排场那一套。
 

    顾璨说道“热脸贴冷屁股。他又不会收,我上杆子送什么。”
 

    刘羡阳沉默片刻,感叹道“真羡慕你们有个好大哥。”
 

    顾璨难得没有拆台,“希望以后百年千年,我们每次重逢,不用想着要说什么,不要无话可说,只剩下客套寒暄。”
 

    刘羡阳却说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言语,“我一直很好奇,鼻涕好吃吗咸的淡的”
 

    顾璨说道“还记不记得某天大清早,我送给你一只毛大娘家铺子的肉包子你其实连我的鼻屎都吃过。”
 

    刘羡阳恍然道“原来如此,肯定没少放吧,难怪难怪,我就说怎么那天肉包子的味道格外好。”
 

    顾璨笑道“我们家乡,民风淳朴。”
 

    刘羡阳点头道“我差点意思,你跟陈平安都是功臣。”
 

    青虎宫陆老真人到了落魄山,就不太外出了,帮助弟子赵著讨要客卿身份,就像老人为子孙作稻粱谋,陆雍多少有点难为情。
 

    郑清嘉刚好相反,这位道号鸳湖的女仙,一有机会就出门散步。实在是没办法,她每次回到宅子,就会从袖中抖搂出个得意弟子,道号“云烟”的翟广韵,缠着师尊问东问西,最主要的,翟广韵就是那句车轱辘话,师父这趟出门,见着陈隐官了么隐官大人还没有回山么。
 

    郑清嘉可不敢让这位亲传弟子抛头露面,甚至不敢让她离开袖子,只能拘着她这小花痴,就怕她口无遮拦,与落魄山恶了关系。
 

    虽然投靠了白帝城,郑清嘉仍是觉得蛮荒天下的练气士,要比浩然天下更加爱憎分明,如今蛮荒山上,仰慕城头那红袍隐官的女子,茫茫多。
 

    郑清嘉时常与那贵为护山供奉的周米粒一起巡山,次数一多,久而久之,郑清嘉就渐渐回过味来,装束奇怪的黑衣小姑娘,看似闲聊内容百无禁忌,实则真正称得上落魄山“密事”的有用消息,不多,屈指可数,郑清嘉反而被黑衣小姑娘问去许多金翠城和蛮荒山上的内幕,莫非这位看似天真无邪的“洞府境”哑巴湖大水怪,是在点自己
 

    起先郑清嘉对此半信半疑,直到某次巡山途中,周米粒看似话赶话,聊到了景清的交友广泛,与那“陈浊流”和“美芹先生”都是喝酒划拳的好友哩,听到此语郑清嘉就已经道心一震,那个姓辛的,手持一把长剑,再携三千篇“破阵子”,先前在蛮荒天下,与某位戴高冠佩铁剑的读书人,惹起多大的波澜,外人兴许不清楚,郑清嘉却是有所耳闻。
 

    结果她就再听那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又说景清如今总是念叨着,以后再见到那位喜欢穿白衣服、瞧着像个有钱人的“郑世侄”,得补上一份见面礼,尽到长辈的本分和心意鸳湖女仙,便差点当场道心崩碎
 

    在那之后,郑清嘉就再没有出门散步。
 

    无比确定,那个周供奉,确实话里话外,句句是玄机,话话有的放矢,是在点她“郑”清嘉
 

    两次悄悄路过郑清嘉的宅子,都关着门,斜挎棉布包的黑衣小姑娘,挠挠脸。是嘞,约莫是清嘉姐姐觉得巡山不有趣,不好明说什么,便用这种法子婉拒了自己。懂了懂了,哈,清嘉姐姐是在点她呢。我这小脑阔儿,灵光
 

    一艘大骊军方渡船停靠在牛角渡。
 

    渡船上,出现几位悬挂无事牌的刑部供奉,和一拨披甲佩刀的大骊随军修士。
 

    显而易见,虽说这艘渡船不大,此行规格相当不低。
 

    渡口某些有心人一眼便知,肯定有大骊要员在船上。
 

    主事人,是一个腰悬朱红色酒葫芦的英俊男子,大骊京城吏部侍郎曹耕心,故地重游,唏嘘不已。
 

    还有两位大骊地支成员,上柱国袁氏子弟,元婴境剑修袁化境。补足地支的山巅境女子宗师周海镜。
 

    他们这趟南下处州,就是为了护送十六人进入落魄山修行,这些修道胚子和练武奇才,年纪从九岁到十八岁不等。
 

    落魄山这边,负责在这边接人的,就只有一位板着脸的青衣小童,还有一个蹲在崖畔栏杆那边抠鼻屎再弹掉的汉子。
 

    由于没有剑符,按照规矩,这拨外乡人,需要步行去往跳鱼山,路程不短。
 

    当过多年窑务督造官的曹耕心,与那贼眉鼠眼的汉子,显然关系并不生分,双方大踏步迎面走去,重重击掌,再紧紧握住,“京城好水土,曹督造愈发有男人味了”,“大风哥风采依旧,慧眼如炬。”
 

    周海镜只觉得那气质腌臜、容貌不端的汉子,眼光好不正经,只是她对此早已习惯,也没有什么不自在。
 

    郑大风密语道“这妹子好俊俏,别是弟媳妇吧”
 

    曹耕心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嘴贱,落了个哑巴吃黄连的下场,导致叔叔曹枰领兵去蛮荒天下之前,直接下了一道军令,让他必须将周海镜迎娶回家。
 

    郑大风心领神会,定是那种勾搭上了还没吃一嘴的暧昧关系,朋友妻不可欺,郑大风便收敛了视线,拍了拍曹耕心的肩膀,“枸杞茶,蛇胆酒,哥那儿都有,管够,补肾壮阳,效果杠杠,硬是要得。别脸皮薄,跟哥客气,床笫厮杀之道,可是容不得你半点客气的,切不可有心杀贼无力杀贼,莫要脱了裤子再提裤子之时,结果被女子满脸疑惑询问一句,已经好了吗”
 

    曹耕心听得头皮发麻,赶忙抓住郑大风的胳膊,打断对方的虎狼之词,“不聊这个,我们先说正事。老弟这次做客落魄山,职责在身,干系不小,”
 

    郑大风嘿嘿笑道“不小两军对垒,才出兵就潦草收场,鸣鼓收兵,倒也罢了,犹有药酒等物可助一臂之力。但是如果被女子问一句,进来了吗那可就真是天意如此,再难人力挽回了。”
 

    曹耕心招架不住,亏得郑大风没忘记聚音成线的手段,不然被一旁周海镜听了去,自己就算掉茅坑里了。曹耕心赶紧拿出一本册子,偷偷递给郑大风,“我这趟出门可没闲着,都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了,一心向着大风哥和落魄山,册子上边写了些十六人的鸡毛蒜皮小事,可以给朝廷官方档案做个补充说明。”
 

    郑大风不动声色收入袖中,微笑道“有心了。自家兄弟不言谢,回头咱俩在酒桌上见真情。”
 

    青衣小童咳嗽几声,抖了抖袖子,高高抱拳,自我介绍道“我叫陈灵均,道号景清,是霁色峰祖师堂供奉,境界就不谈了。见过曹大人,见过诸位京城贵客。”
 

    曹耕心点头笑道“景清老祖,威名远播。”
 

    陈灵均立马现出原形,满脸得意洋洋,双手叉腰,嘿嘿嘿。
 

    曹督造,有眼力劲儿,可以上桌喝酒不必与骑龙巷左护法“同桌”。
 

    至于那拨年纪不大的男男女女,陈灵均还真没当回事,这些个生瓜蛋子和丫头片子,真不是看不起你们,如今我陈大爷学道有成,法力无边,随随便便一拳递出,只是吓唬你们一吓唬,你们不得被吓得惊骇万分,面无血色不得梨花带雨,哭哭啼啼扛得住我第二拳
 

    周海镜笑问道“请教这位景清仙师,那裴钱,陈先生的首徒,她如今在不在山上”
 

    她与裴钱,都在宝瓶洲武评四大宗师之列。
 

    先前在大骊京城摆擂台,周海镜已经跟鱼虹切磋过了,输了拳,但是她相信自己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打死那个老东西。
 

    陈灵均哈哈笑道“裴钱啊,大姑娘了,她忙得很,来了又走,桐叶洲开凿大渎一事,她得出点力,能者多劳嘛。”
 

    也就是山主老爷拦着自己,不然那云岩国某座群龙无首的祖师堂,曹晴朗那孩子,或是种夫子,就得给自己让座位了。
 

    周海镜一时间有些吃不准这青衣小童在落魄山的地位,光听口气,很不把止境裴钱当回事当成晚辈似的。
 

    在大骊藩属黄庭国的那座御江水府,跟水神称兄道弟,吆五喝六,最早跟随陈平安上山,属于名副其实的落魄山元老人物,后来在北俱芦洲济渎走水成功,元婴境水蛟这些她都是清楚的。
 

    他们旁边不远处,鸦雀无声一片。
 

    这十六人,出身背景、家学师传各异,各怀心思,各自承载着他们家族、门派的希望,或是自己对自己的期许。
 

    但是他们不约而同都很好奇,憧憬,还有紧张,惴惴不安,心神往之。
 

    只因为很快就要亲眼见到那座落魄山了,近距离见到那位充满传奇色彩的陈平安了。
 

    大骊处州落魄山的开山祖师,桐叶洲青萍剑宗的上宗之主。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大骊国师绣虎崔瀺的小师弟,宁姚的道侣,斩蛮荒大祖首徒元凶、剑挑托月山的城头刻字之人,与那曹慈作青白之争的止境武夫,与刘羡阳联袂问剑正阳山之人更不提还有某本山水游记上边的主人公“陈凭案”,等等。
 

    身份头衔之多,事迹壮举之多,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周海镜妩媚笑着,帮很多孩子,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陈山主难道是贵人多忘事怎么都不从百忙中抽空来见见我们”
 

    郑大风随意说道“别说见到我们陈山主了,这十六人,未来多年,恐怕连落魄山都上不去一次。”
 

    周海镜是一贯言语无忌的,故作惊讶道“哇,见识到了,这就是所谓的店大欺客么。”
 

    郑大风看了一眼曹耕心,弟媳妇说话总这么绵里带针的,你也不管管。也是个妻管严
 

    曹耕心面带微笑,装傻扮痴。郑大风的视线,就像朝曹耕心丢了个屎盆子。坚决不能接。